李福贵踉跄着冲进自家小院,反手“哐当”
一声死死闩上了通往后巷的木门。
背靠着冰凉粗糙的门板,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腔如同破风箱般剧烈起伏,心脏狂跳得几乎要震碎胸骨。
额头上冰冷粘腻的冷汗流进眼睛,带来一阵刺痛,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瞪大着布满惊惧的双眼,死死盯着那扇隔绝了铺子的门,仿佛那薄薄的木板后,正有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随时会破门而入。
小院里比铺子温暖许多。
正堂窗户透出昏黄的灯火,隐约能听到妻子王氏在厨房忙碌的声响,以及女儿秀儿轻声哼唱的童谣。
空气中飘散着饭菜的香气,是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家的味道。
然而,此刻这一切都无法驱散李福贵心头那冰封般的寒意。
铺子里那四分五裂的算盘、那无声的恶意、那仿佛被无形巨力狠狠掼砸的恐怖景象,如同梦魇般牢牢攫住了他的心神。
他的指尖仍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油灯泼洒后残留的焦糊味似乎还萦绕在鼻尖,混合着那令人作呕的、冰冷的陈腐感。
“当家的?是你回来了吗?怎地这么大动静?”
王氏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带着些许疑惑。
脚步声响起,系着围裙的王氏出现在堂屋门口,手里还拿着锅铲。
看到丈夫背靠着门板,脸色惨白如纸,满头大汗,衣衫不整,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她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转为担忧和惊疑。
“福贵?你…你这是怎么了?铺子里出事了?”
王氏急忙上前,放下锅铲,伸手想扶他。
李福贵猛地一颤,像是被烫到般缩了一下,随即才看清是妻子。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紧,一时竟不出清晰的声音,只从喉管里挤出几声破碎的、带着颤音的“嗬…嗬…”
声。
“爹?”
秀儿也从里屋跑了出来,小脸上带着不安,躲在母亲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看着父亲异常的模样。
妻女关切的目光让李福贵稍稍回神,但巨大的恐惧依旧笼罩着他。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没…没事…绊了一跤,吓了一跳…”
他不敢说出实情,生怕那无法理解的恐怖会传染给家人,更怕她们觉得自己疯了。
他强撑着站直身体,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饭…饭好了吗?我有些饿了。”
王氏狐疑地打量着他,明显不信这番说辞。
夫妻多年,她从未见过丈夫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
但看他不想多说,她也不好追问,只是忧心忡忡地点点头:“就好,就好。
你快去洗把脸,歇一歇。”
她转身回厨房前,又不安地瞥了一眼那扇通往后巷的门。
这顿晚饭,吃得异常沉默。
桌上摆着简单的两菜一汤:一碟清炒时蔬,一碗蒸腊肉,一盆豆腐汤。
往日里李福贵总会兴致勃勃地谈论铺子里的生意,或是逗弄女儿说笑,今晚他却只是埋头扒饭,食不知味,眼神躲闪,时不时会突然侧耳倾听,仿佛在警惕着什么异常的声响。
筷子好几次都没夹稳菜,掉在桌上。
秀儿也察觉到了父亲的不对劲,安静地吃着饭,不敢吵闹。
王氏看着丈夫那副魂不守舍、惊弓之鸟的模样,眉头越皱越紧,心里的不安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迅扩散开来。
饭后,李福贵破天荒地没有像往常一样去书房核对账目,而是早早地催促妻女洗漱休息。
他亲自检查了院子里和屋子的每一扇门窗,反复确认门闩是否插牢,甚至将顶门杠都支在了堂屋大门后。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神经质的谨慎和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