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沈亦清第一次亲眼见到宁王其人,毕竟婚宴那次她在病榻之上,与一众宾客素未谋面。
宁王与他想象之中完全不同,相较于梁成帝略显富态的中年男子形象,他虽只是年轻数岁,却呈现出完全不同的干练与清瘦。
只不过,宁王虽然相貌俊朗,却俨然须花白,带着些明显与真实年岁不相符的沧桑。
沈亦清原以为他会细枝末节地询问一番,没成想不过片刻的功夫,他便将芸娘手书的纸笺揣在了衣袖之中,仿佛什么事情都并未生过一般。
宁王只是朝她微微点了点头,随后指了个僻静小路的方向示意她从这条路离开。
随后,宁王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抄近路回到方才与太子梁筠交谈的东宫,而沈亦清则低着头顺着他所指出的方向走去。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燕云易正从紫宸殿中大步流星地走出来。
原本他应当顺着大路出宫门,偏生他想要掩人耳目,偏生这么巧他选择的这条小路与沈亦清将要路过的轨迹相交汇。
燕云易只觉得有个人影在不远处一闪而过,可与那么多来来往往的宫人不同。
即便她低着头看不清容貌,可急促的脚步与气息隐约透着些熟悉。
“站住。”
他本应抓紧时间追赶上彻王脚步,却还是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试图叫住了那个只望得见背影的宫婢。
没成想听见他的声响,其人不仅没有放缓脚步,反倒越跑越快。
这回任凭什么人都能瞧出个中的蹊跷,燕云易不消费力,一个箭步上前便拦住了她的去路。
可就在看清楚她面容的瞬间,他原本威严而凛然的神情陡然消融殆尽,只余下诧异和局促。
沈亦清猛然被他阻挡在前,险些来不及停住脚步撞上去,又是急匆匆地向后接连撤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她略有些不耐烦地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是谁这么多管闲事,随即便是四目交汇的沉寂时刻。
看起来,她的身体比之前稍微好了些,可脸色依然苍白如纸。
这些日子他们总是保持着有些微妙且尴尬的距离,燕云易只觉得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像现在这般近距离地与她相对而立。
他甚至还没来及过问,便见不远处匆匆赶来几名神色紧张的寺人。
显然是燕云易方才的声音和动作惊动了周遭的内官,恐怕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这才兴师动众地连皇宫侍卫都一并传唤过来。
“燕少将军,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人还没到身前,他们便远远地就嚷了起来,生怕有半分怠慢。
紫宸殿封闭了大半日,他们只见有人重伤着被抬出来,其余一概只进不出。
一个个的都是在宫里摸爬滚打这些年,混成的人精,只消鼻尖嗅一嗅便能察觉出危险。
这个档口,他们不过是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万不能传到梁成帝的耳朵里。
燕云易下意识地将沈亦清藏到身子后面,看起来像是要替她挡下全部的麻烦。
“低下头,别出声。”
他的嗓音低沉,每个字都落在沈亦清的心上,带来无尽的踏实与安全感。
可越是这样,她便越是愧疚,即便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与他保持距离,甚至生硬地阻断与他的联系。
可命运还是将他们推在了一起,并且一次次放置在充满了危险的处境里。
领先的内寺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一边掏出手巾擦拭头上的汗水,一边急匆匆地谄媚笑道:“少将军,未知您有何吩咐?”
燕云易只是冷眼打量了他,视线又越过他投向更远的地方。
直到眼前的寺人被盯得心里毛,更加有些七上八下之时,他才忽然间抓起沈亦清的手腕,冷声说道:“这个人,我要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