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终究不能长久属于他。
沈亦清知道自己永远不能做到真正意义上的感同身受,可是她却能够理解燕云易甚至自己都不曾正视过的痛苦与自我折磨。
她温和地笑着说道:“燕云易,这几日辛苦你干了这么多活。
不过他们都特别感谢你,尤其是小柔。
她悄悄给我说,大家想要请你吃顿饭。
你平时都是不苟言笑的模样,所以大家都挺害怕你的,更担心你会拒绝,所以特地委托我来正式邀请你。”
燕云易不动声色地回过神来,问道:“你会去吗?”
沈亦清道:“当然,大家都很喜欢我。
我甚至有理由怀疑,他们是为了邀请我,才用你做借口才对。”
燕云易不禁笑着摇了摇头,他知道沈亦清故意这么说,只是为了避免他胡思乱想。
虽然这样的方式并不高级,但是的确屡试不爽,甚至三四次之后,他都已经习惯了她这种奇特的幽默感。
片刻之后,沈亦清顿了顿,终于还是正色道:“邵大夫说过,你的伤势好得极快,短短数日就已经能够恢复到七八成的地步了。
其实你不必和我一起被困在这里,我知道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也有很多人在等着你。”
燕云易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这个话题,不过这的确是不可避免,因此顺着她的话回答道:“单云做事情妥当,如今万安大局已定,就算我不在也不会有任何变数。
淄邑有大哥和楚王坐镇,就算萧念抽走北凉的兵力,也无妨。”
沈亦清点点头道:“我知道这些一定都是你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我担心的不是燕云骑,也不是北境的攻击。
我担心的,是你。”
燕云易不解地望着沈亦清,眼中除了就事论事的客观之外,多了一层从前在清秋苑之中未曾有过的温柔。
对他来说,他此刻的关心比任何其他外界的因素都要来的重要。
沈亦清继续说道:“今天是北境,明天可以是北凉、南唐,以及任何其他纷争。
战争除了给人带来难以愈合的伤害,留下流离失所的百姓以及殃及无辜的痛楚,还能剩下什么?我只是不希望你沦为任何权力斗争的垫脚石,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燕云易平静地听着她说完自己的想法,却迟迟未一言。
在沈亦清看来,他此时的神情像极了那天在庆望楼将自己距之于千里之外时的态度。
不知不觉之中,她的心里多了几分惊慌,生怕自己的言语将他推到自己的对立面。
于是她急忙解释道:“我这么说不是想要插手你的人生,或是干预你的选择,这真的只是我个人的一些想法。
你看清泉湾的这些人,他们的每一天都很简单幸福。
我觉得这足以证明一件事情,就是人可以在相对有限的欲望之下,可以过得更加快乐。
无论是权力、欲望还是仇怨都是无止境的,我们不应该被束缚在这些无尽的循环之中,因为最终受惩罚的反而会是自己。”
她顿了顿,终究还是说道:“我真的不忍心看见你被背负的仇恨与责任吞噬,这样的你,真的让我觉得很痛惜。”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沈亦清不由自主地垂下眼眸。
她异常清楚这些话语听起来有多么得大言不惭,不是自己的切肤之痛,能体会几分,又有什么资格对他人指手画脚。
只是她每每想起燕云易梦魇时分的挣扎,看见他在大梁朝野之中如履薄冰的每一步,都只感到无比痛心。
关心则乱,越是说下去,沈亦清只是越觉得自己失言。
说到底,她是燕云易的什么人呢?充其量只是个相识了几个月的普通朋友,当然这其中要是还算上自己存心欺瞒他的那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