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传庭没有立即回答,他目光如同最精细的尺子,冷静而迅速地扫视着汉城的城防体系,从城墙的高度、厚度,到垛口的密度,
再到城门楼的坚固程度,以及护城河的宽度与水深。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城墙虽不算雄壮,但守备看似颇为严整,旌旗不乱,哨岗分明。尤其是这士气……
似乎有些异样,不似全然绝望。事出反常必有妖,左将军,明日攻城,切不可因连胜而骄狂,还需小心为上,谨防狗急跳墙,或有他诈。”
左良玉闻言,满不在乎地一摆手,声若洪钟:“老孙你就是谨慎过头!有啥诈?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一切花里胡哨都是摆设!
明天一早,老子先指挥炮营,给他娘的一顿狠揍,轰开他的乌龟壳,看他们还装不装大尾巴狼!”
翌日清晨,天色刚泛起鱼肚白,薄雾尚未完全散去,明军便已如同苏醒的巨兽,在汉城外迅速摆开了攻城阵势。
数十门被擦得锃亮、散发着冰冷金属光泽的轰天雷,和各种火炮被炮兵们奋力推至,阵前最有利的射击位置,黑洞洞的炮口森然指向远处的城墙。
精锐的步卒们,排成整齐而密集的方阵,手中的长矛、刀盾在晨曦微光中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冷冽光芒,
一股几乎凝成实质的肃杀之气,弥漫开来,连清晨原本应有的鸟鸣声,都彻底消失,天地间一片死寂。
城头上的朝鲜守军显然紧张到了极点,能够清晰地看到,他们握兵器的手在微微颤抖,彼此之间交换着惊恐的眼神。
就在这大战一触即发的紧张时刻,汉城那扇看起来,还算厚实的包铁木门,居然在一片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中,缓缓打开了一道狭窄的缝隙。
一员穿着颇为华丽、铠甲鲜明、似乎是朝鲜大将模样的人,在一小队盔甲,相对齐整的亲兵护卫下,神情紧张地骑马出城,在两军阵前中间地带勒住马匹。
他强作镇定,努力挺直腰板,但微微苍白的脸色、不断滚动的喉结,以及游移不定的眼神,都彻底出卖了他内心的恐惧与虚弱。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仿佛在给自己打气,然后用带着浓重朝鲜口音、但勉强能让人听懂的汉语,
朝着明军阵前骑在骏马上、如同山岳般屹立的孙传庭,和左良玉高声喊道:“下方明国将领听真!
我乃朝鲜大将崔正浩!尔等无故兴兵,侵我疆土,杀戮我无辜百姓,人神共愤,天理不容!今日……
今日天兵已至,尔等死期到了!若识时务,速速下马受降,或可……或可保全尸首!”
左良玉一听这色厉内荏的开场白,当场就乐了,他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歪着头对身旁面无表情的孙传庭大声调侃道,
他声音大得足以让前排的明军士兵,都听得清楚:“老孙,你听见没?
这棒子将军是不是,昨天夜里没睡醒,还在说梦话?还是他们那个躲在宫里的国王,忘了把咱们一路砍瓜切菜的战报给他看了?
还天兵?天兵在哪儿呢?指给老子看看?是天上飞的那几只乌鸦吗?”
他的话引得明军阵中,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哄笑,紧张的气氛顿时冲淡了不少。
那朝鲜大将崔正浩见明军不仅不为所动,反而传来阵阵哄笑,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挂不住面子,急忙按照事先不知排练了,多少遍的说辞,更加色厉内荏地尖声喊道:
“尔等……尔等休得猖狂!实话告诉你们!你们妄想从海上登陆、企图偷袭我后方腹地的大明水师,已于三日前在釜山海域,被我朝鲜……
不,是被……被友邦的强大水军全军歼灭了!片板未归!你们如今已经成了孤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