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还能安坐这皇城,不必日日忧心哪个将领又生了异心?
"
传旨。
"
他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皇浦云久镇边疆劳苦功高,着调回京城任职,不必再管地方军务。
"
说罢闭上眼,将脸深深埋进龙纹锦缎的袖中,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些关于"
功高震主"
的窃窃私语,隔绝心底那点连自己都羞于承认的——对权力本身的厌倦。
暮色四合,御书房的烛火将姬子云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指尖摩挲着明黄圣旨的边缘,檀香在空气中凝成冷硬的形状。
案头堆叠的奏折还带着江南的水汽,而他眼中映着的却是千里之外的边关狼烟。
"
皇浦云"
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喉间溢出一丝几不可察的冷笑。
鎏金笔架上的狼毫突然坠落,墨汁在明黄绢帛上晕开,像一滴凝固的血。
与此同时,边关的帅帐里,皇浦云正将圣旨置于案上。
烛火跳动着,照见他铠甲上未拭的沙尘。
"
将军,这已是几个月内第二道调令了。
"
副将的声音带着忧虑。
皇浦云却只是望着窗外被风卷动的旌旗,甲胄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他缓缓握紧腰间佩剑,剑穗上的狼牙坠子硌得掌心生疼——那是去年平叛时,从浔州将军那里夺来的。
帅帐内烛火摇曳。
皇浦云假意左臂缠着浸过药汁的白绫,正听参军低声念着京城来的八百里加急。
"
着大将军皇浦云即刻卸甲回京,另有任用"
参军话音未落,铜雀灯的火苗突然噼啪一声爆响。
皇浦云缓缓展开明黄卷轴。
多年前他左肩中过一箭,此刻旧伤处正隐隐作痛,只是这痛觉恰好成了最好的盾牌。
帐外传来甲叶碰撞声,亲兵队长掀开帐帘,见主帅正望着墙上悬挂的青莽山脉舆图出神,舆图上用朱砂笔圈着七处关隘。
"
取笔墨来。
"
皇浦云转身时,左臂已无力垂下。
参军连忙铺好宣纸,看他用右手颤抖着写下奏折:"
臣愧领圣恩,然旧伤复,左臂几不能举。
愿暂解兵权,入山静养"
写到"
暂解兵权"
四字时,一滴墨汁晕开在宣纸上,像极了三年前箭伤迸出的血花。
三更时分,三匹快马从侧门悄悄驶出帅帐。
亲兵队长率百人亲卫直奔粮草营,参军则带着二十名心腹前往各营传信——名义上是"
将军病重,各营加强戒备"
。
皇浦云独自站在舆图前,将七颗狼牙令箭一一插入对应的关隘标记。
青莽山脉的风雪,终究要漫过皇城根了。
时值暮春,京城静心殿的玉阶上还沾着夜雨的湿意,皇浦云的辞呈已摆在龙案中央。
奏疏里写得恳切,说自己戍边多年积劳成疾,恳请暂解三州兵权,往青莽山脉静养。
朱批还未下来,他已带着贴身侍卫纵马出了城门,马鞍上悬着的不是药囊,而是半张绘制着关隘布防的羊皮地图。
三日前的深夜,中军帐的烛火亮到天明。
镇西将军林啸、威远侯世子等十余名将领跪在帐内,接过的虎符还带着皇浦云掌心的温度。
"
朝廷风向诡谲,"
他声音压得极低,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河西走廊,"
我走后,你们按此布防,粮草从秘道转运,每月初一以飞鸽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