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像一颗石子,投进陈庆之死寂的心湖。
“军校也是一样。”
“汴京讲武堂,还有各地新建的军事院校,除了共和国的财政拨款,很大一部分资金,也来源于那些商人的‘爱国捐赠’。”
“他们出钱,沐瑶给他们荣誉,给他们更多的赚钱机会。这是一个循环。”
“白了,沐瑶在南方所做的一切,都是靠那些资本家支撑起来的。有资本的支持,她的发展,才能如此迅猛,如此势不可挡。”
程耿完了。
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死寂。
陈庆之终于明白,沐瑶那句“工业对农业的降维打击”,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还在依靠理想和热情,一点点地发动群众。
而沐瑶,已经创造出了一台以“利益”为燃料的,高效、冷酷、且能够自我膨胀的战争机器。
“这条路,我们不能走。”
程耿看着陈庆之,一字一顿地道。
他的眼睛里,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定。
“我们的纲领,是消灭一切剥削阶级,建立一个属于劳苦大众的,人人平等的世界。”
“资本家,就是新时代的剥削者。他们开工厂,修铁路,不是为了国家富强,只是为了他们自己的腰包更鼓。”
“我们是**主义的军队。”
“我们不可能,也绝不能,和资本搅和在一起。”
“那是对革命的背叛。”
程耿的话,像一把利剑,直直刺入陈庆之面临的最核心的矛盾。
是啊。
不能走。
一旦走了沐瑶的路,那他这场革命,还有什么意义?
他与沐瑶,又有什么区别?
可不走,又能怎么办?
靠着一群刚放下锄头的农民,用血肉之躯,去对抗那样的钢铁洪流吗?
陈庆之走回地图前,双手撑在桌沿。
北境的版图,在他的注视下,仿佛变成了一片看不到希望的泥潭。
五年。
他只有五年。
五年之后,沐瑶的钢铁洪流就会踏过淮水。
到那时,他拿什么去抵挡?
靠那份虚无缥缈的革命理想吗?
不。
不够。
远远不够。
他闭上眼,沐瑶在谈判桌上过的那些话,又一次在脑中回响。
“最大的差距,是思想,是制度,是那源源不断培养人才的,看不见的体系。”
人才。
是了,是人才。
他猛地睁开双眼。
“我们最大的差距,不是武器,不是钢铁。”陈庆之转过身,看着程耿:“是人。”
“是懂得如何指挥现代化战争的军官,是懂得如何管理一座城市的官员,是懂得如何操作精密机器的工人。”
“这些,我们都缺。”
程耿重重地点了点头:“是的,总司令。相箕山一战,暴露出的问题,根子就在这里。”
“所以,当务之急,是办军校。”陈庆之的语气变得斩钉截铁:“我们必须立刻建立起属于我们自己的讲武堂,培养我们自己的军事人才。”
“这件事,刻不容缓。”
“我同意。”程耿立刻响应:“只要您一声令下,我立刻就去筹办。”
“但是……”陈庆之话锋一转,他的眼神里,带上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冷酷的意味。
“但是,这太慢了。”
“一个合格的指挥官,需要至少三年的学习和实践。我们等不了那么久。”
程耿一怔。
“那您的意思是……”
陈庆之的视线,在了程耿的身上。
那是一种审视的,带着某种疯狂神色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