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响突然变得清晰,我蹲下时发现鞋带散了。系结的第四个绳扣突然断裂,黑色皮鞋擦过湿漉漉的樱花树皮,年轮状的疤痕在月光下泛着潮湿的磷光。楼道感应灯随着脚步声逐层亮起,在水泥台阶上投下巨人族的脚印,2702室的门牌号在阴影里忽隐忽现,像块即将脱落的皮肤组织。
浴室镜面的水雾被热气顶成模糊的山脉轮廓,我看见自己喉结在蒸汽里上下浮动,如同困在琥珀里的甲虫。吹风机风力调至三档时,飞散的发丝在光柱里旋转成金粉,发梢焦糊的味道与威士忌的泥煤香缠绕成螺旋状的烟雾。镜中倒影的锁骨处不知何时多了道淤痕,形状像极了便利店自动门开合时的菱形光斑。
凌晨四点的外卖订单提示音惊碎了寂静,我望着手机屏幕幽蓝的光晕,配送地址栏的空白处正在渗出细小的血珠。保温袋里的关东煮在地板上洇出深色水渍,鱼卵状的鱼子酱在瓷碗里爆裂,黏稠的黑色颗粒顺着瓷壁缓缓下滑,在桌布上勾勒出蜿蜒的河床。
晨光穿透纱帘时,我数着窗帘经纬线的间隙。飘窗垫凹陷处还留着体温,抱枕上的薰衣草香早已被威士忌浸透。洗衣机滚筒的震颤惊醒了窗帘杆上的麻雀,它们扑棱翅膀带落的绒毛在光束里盘旋,如同某个雪夜打翻的蒲公英标本。
地下车库的穿堂风掀起文件袋时,我正用美工刀削铅笔。木屑簌簌落在图纸上,铅笔芯折断的瞬间,铅灰在硫酸纸上晕染出心电图般的波纹。激光打印机吞吐纸张的嗡鸣声里,我盯着排版软件里跳动的进度条,百分比数字每跳动一次,左胸腔就有根血管无声地绷紧。
便利店关东煮的雾气再次漫上眼眶时,冰柜里的三文鱼正在融化保鲜膜。收银台后的女孩换上了新的银戒,螺旋纹路在暖光里流转成囚笼的形状。自动门开合的间隙里,我看见自己的影子被霓虹灯拉长,扭曲成某种深海鱼类的轮廓,在柏油路上投下游动的残影。
第33个分区的总督是白马轩辕,“工程师伊姆文明”告知他,他的朋友计平安自杀了,因为他发现自己是一个仿生人,他在自己的体内发现了电路板。
当我们失去五官感觉后,是否能获得“真实”?他解剖自己,发现一切都是假的。
他以前掌管的第32分区交给李小狼了,她也是仿生人,本体在伊姆文明与人类“第一次接触”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星舰在太空中缓缓旋转,仿佛一位垂暮老者伸展着锈迹斑斑的关节。第33分区“黄昏之环“的空间站像一颗被遗忘的珍珠,悬挂在这片宇宙的边缘。白马轩辕站在观测窗前,目光穿过三百光年的尘埃,凝视着那颗早已湮灭的恒星。
他喜欢这个时刻,当所有公务处理完毕,只剩下他和无尽的黑暗。星舰外墙上斑驳的金属锈迹在星光下闪烁,如同古老文明的纹章。东八区的灯光渐次熄灭,三百万人类与仿生人在沉睡中等待下一个黎明。
“阁下,有您的加密通讯。“秘书官林雪走进办公室,她的机械手指在空气中划出淡蓝色的数据流。
白马轩辕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他依旧凝视着窗外,仿佛那片虚无中藏着什么答案。
“是伊姆文明发来的讯息。“
这个名字让他的手指微微一顿。三百年前的第一次接触,伊姆文明就像一场无声的风暴,席卷了整个人类星域。他们带来了无限的知识,也带来了无法回答的问题。
“让他们进来。“他说。
两名身着银白色制服的伊姆特使缓步走入办公室。他们的面容完美得近乎不真实,皮肤下流动着微弱的蓝色光芒。
“阁下,我们带来了令人遗憾的消息。“为首的特使声音温和,却像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割着他的情绪,“您的朋友计平安确认死亡。“
办公桌上的全息投影自动亮起,显示出一个中年男子的面容。那是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