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的尽头,是虚无,是深渊,他也必须走下去。
因为,他是那个选择恨的人。
他是那个……注定要伤痕累累的人。
玉面修罗月无瑕为李零一测算后说道:我看不清,只有很乱很乱的一幅画。
夜,深了。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缓缓拉上了一道厚重的、缀满了湿漉漉水汽的帷幕。
窗外,是临安城久违的秋雨,不大,却缠绵悱恻,淅淅沥沥,敲打在青石板路上,溅起细碎而冰冷的水花,也敲打在“忘忧阁”
那雕花繁复的窗棂之上,出沉闷而单调的叩击声。
这声音,像是亘古便存在的叹息,穿透了厚重的墙壁,弥漫在阁楼之内,与烛火摇曳时出的噼啪轻响交织在一起,构成一种奇异而令人心悸的背景音。
忘忧阁,并非什么金碧辉煌的所在,只是临安城烟柳画桥深处一处僻静的院落。
寻常日子里,多是文人墨客、失意官宦来此寻一丝清净,或听琴,或品茗,或借酒浇愁。
然而,今夜的忘忧阁,却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那是一种混杂着淡淡药草香、墨香、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遥远记忆深处的沉寂味道。
阁楼最深处的一间雅室,名曰“观心”
。
此刻,室内只点着一盏青玉色的琉璃灯,灯芯被巧手匠人捻成了奇异的形状,火焰并不算明亮,反而带着一种幽幽的、如同鬼火般的青芒,将将能照亮室内三尺方圆。
光线昏暗,投在墙壁上,映出摇曳不定、扭曲拉长的影子,仿佛有无数不可名状之物潜藏在黑暗之中,蠢蠢欲动。
室内陈设极简,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华贵与……孤寂。
一张看似寻常的梨花木小几,上面却摆放着一套碎裂后又以秘法拼接起来的古瓷茶具,釉色斑驳,仿佛记录着无数破碎的时光。
几旁,是一张软榻,榻上铺着雪白狐裘,柔软得如同最细腻的云彩,却又带着一丝拒人千里的冰冷。
软榻之上,斜倚着一个女子。
她看起来不过双十年华,容颜绝世,眉目如画。
一身素雅的白衣,纤尘不染,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几乎透明的光晕。
她的肌肤比上好的羊脂白玉还要莹润几分,但在那无瑕的肌肤之下,似乎又隐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苍白。
一头乌黑如瀑的长,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并未梳成任何繁复的髻,只在尾用一根简单的碧玉簪松松绾住。
这简单的装扮,落在她身上,却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仿佛天地间所有的灵秀都汇聚在了她的身上,却又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
她便是“玉面修罗”
月无瑕。
这名字,听着便带着几分矛盾,几分诡谲。
她的容颜,的确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美人,眉如远山含黛,肤若凝脂吹雪,唇不点而朱,眼似秋水横波。
然而,“修罗”
二字,却道破了天机。
她并非凡尘俗世中的女子,她的眼眸深处,沉淀着太多太多的东西——久远的记忆,破碎的现实,以及一种洞悉了世事无常、人心诡谲之后的淡漠与……疲惫。
她看人时,眼神平静无波,却又深邃得如同万古寒潭,仿佛能看透一切虚妄,直抵灵魂最深处的秘密。
只是这份洞悉,本身便带着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孤独感。
此刻,月无瑕微微阖着眼,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颤抖着,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
她似乎睡着了,又似乎只是在沉思。
空气中弥漫着她身上散出的淡淡幽香,像是雪后初晴时,松针上凝结的露珠,清冷而孤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