蜒而上,将少年眉间朱砂染成暗褐。
自此天工峰顶再不见晨钟暮鼓。
黄龙士在铸剑窟深处点燃青冥真火,九枚金环悬于窟顶吞吐星辉。
每当他以心头血淬炼法器,整座山峦便震颤如临盆产妇——铸剑池里翻涌的并非铁水,而是凝固的星河。
某次锻造地煞剑时,七十二柄未成形的短刀突然暴起,将石壁上他亲手刻的“天工无咎“四字劈得粉碎。
飞溅的碎石在脸颊划出血痕时,他忽然想起师父咽气前那句谶语:“九诫聚之日,便是天道倾覆之时。
“
最锋利的剑器总要饮血。
当黄龙士握着新铸的承影剑走出剑冢,剑锋滴落的不是露水,而是凝结成冰的月光。
三百里外青要山的守山灵兽出哀鸣,它们世代守护的寒潭突然沸腾如熔炉,潭底镇压的太古魔剑“赤霄“破水而出,剑身缠绕着与承影剑如出一辙的青色电光。
黄龙士望着掌心浮现的裂痕状血纹,终于明白所谓天工九诫,实则是九道缚住人间灾厄的锁链——而持锁之人,注定要成为灾厄本身。
铸剑到第七载惊蛰,黄龙士白已覆三尺青丝。
他站在九座剑炉中央,看九柄本命剑悬浮如北斗。
葬龙渊里取出的龙骨正在熔炉中化作金液,每滴金液坠地都生出碧绿火焰。
当最后一滴金液注入承影剑胚时,整座天工峰突然地动山摇,九霄云外传来万鬼同哭。
黄龙士望着掌心彻底碎裂的九枚金环,忽然记起那年雪夜师父袖中滑落的半阙残诗:“铸尽人间不平事,方知我亦是罪人。
“
此刻山脚下万千修士仰头望见,天工峰顶炸开的星火中,黄龙士化作一道玄色流星直坠九幽。
他散落的白在罡风中狂舞,竟在血色苍穹写下八个篆字:天工无咎,大道独行。
而散落人间的九柄神兵此刻同时嗡鸣,剑柄处浮现的暗纹正与黄龙士眉心血痕遥相呼应——那分明是同一个未完成的“囚“字。
黄龙士复活,他来到了九州图书馆,找到了柯木,这个百万年前的绝顶高手双膝跪下:不肖徒儿拜见师尊。
暮色浸透九州图书馆的飞檐时,青铜门环上的饕餮纹正渗出第三滴血。
黄龙士推门的手停在半空,指节泛着玉色幽光——这双手曾在雪夜剖开过三十六具剑匣,此刻却像初见血的稚童般微微抖。
长阶尽处的尘埃正在跳舞。
他踩着那些旋转的微光拾级而上,青衫下摆掠过石阶时惊醒了沉睡千年的铭文。
那些用龙血写就的篆字突然活了,顺着他的影子攀上脊骨,化作万千剑气在经脉里游走。
最后一道气劲钉入天灵时,他看见自己左眼瞳孔里浮起半阙残阳。
“柯木。
“
这个名字从喉间滚出时,整座图书馆突然剧烈震颤。
穹顶星图倒转,二十八宿的光瀑里浮出无数透明人影,俱是历代守书人残存的魂魄。
他们张着嘴,却只吐出被虫蛀空的叹息。
青铜灯盏在第三万六千级台阶上亮起。
青衫老者背对着他站在光晕里,白垂落处生着寸许青苔。
他怀中那卷《太虚引星录?》正在缓慢碳化,书页间抖落的星屑凝成小剑模样,在两人之间织就一张闪烁的网。
“百万年。
“老者喉间滚出砂纸摩擦般的笑声,“你可知这图书馆每块地砖下,都埋着个没能等到答案的疯子?“
黄龙士的膝盖比声音先落地。
膝盖陷入青砖的刹那,他看见自己前世今生如走马灯掠过——春秋时在稷下学宫与老聃对弈,战国时为韩非子批注《孤愤?》,直到某个雪夜被自己推演的天地棋局反噬神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