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孔里倒映着越来越近的定襄城堞,喉间滚动着来自胸腔的怒吼,仿佛要将一个月来长途奔袭的疲惫尽数吼散。
云梯兵肩膀上的木头压得锁骨生疼,却没人放慢脚步,眼睛里全都是对杀敌的热血与怒火。
林震仙在所有人身后大喊:“第一个登上城楼者,赏定襄半年赋税!”
“杀啊!
!
!”
这一句话更是让全军疯狂了。
乾军将士们一个个悍不畏死地往前冲。
然而就在距城墙还有百步时,异变突生。
堞口处突然升起一杆素白幡旗,布料在风中猎猎翻转,将“降”
字绣纹抖得格外刺眼。
定襄县县令郝爱民跌跌撞撞地冲上城墙,官服前襟沾满泥灰,腰间玉带歪挂在胯骨上,手中攥着的白旗杆还在往下滴着墨迹,显然是临时赶制的。
他探出半身,肥大的衣袖被风灌得鼓胀,活像只白胖的鸭子:“王爷!
别打了!
我们降投降!”
“啊?”
“我”
“这什么情况?”
旷野上的冲锋声戛然而止。
盾牌兵的枣木盾重重磕在地上,出闷雷般的响动;云梯兵们肩颈一松,将沉重的云梯斜倚在草地上,木榫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大家都很不爽利。
有种用尽全力打出一拳,最后却没打中的挫败感。
林震仙在中军阵前勒住青骓马。
“开城门!”
他扬声喝道,声音混着风沙扑向城头,“带着印信滚出来,本王一个不杀。”
郝爱民如蒙大赦,胖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他转身时被官袍绊倒,在女墙上摔了个屁股墩,却顾不上疼痛,连滚带爬地冲向城门楼。
沉重的门闩被粗麻绳吊离插孔的声响传来,包铁城门在数十名衙役的推动下缓缓开启,门缝里漏出的光线下,能看见城内百姓缩在街角的身影。
城门洞开的刹那,郝爱民捧着漆盒跌跪在尘埃里。
盒中躺着半方青铜印,蟠螭纽上还缠着半片断裂的红绸,显然是从县署公堂紧急取下的。
他前额触地,官帽歪在一边,后颈上的肥肉堆成三道褶子:“大燕定襄县县令郝爱民,率六万军民向大乾摄政王投降”
林震仙翻身下马,靴底碾碎几星流萤般的磷火。
他接过漆盒,盯着郝爱民冷笑道,“你小子还真识时务,见打不过立刻投降,呵呵。”
“额呵呵呵,王爷说笑了,这北燕的狗官小的早就不想当了,以后唯王爷的命令是从。”
郝爱民不知道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周围人都是怎么看他的。
就算知道他也不在乎。
荣誉与尊严,在他看来都无法和性命相比较。
旷野深处,金属交鸣的脆响突然炸起。
燕贺平的长刀劈开王胖子的陌刀,火星溅在他铠甲的狼纹章上,将眼底的猩红映得愈刺眼。
“燕狗看刀!”
王胖子的陌刀重达八十斤,每劈出一刀都带着风雷之声,刀环撞击声震得人耳膜生疼。
他见燕贺平频频往城门方向张望,心中暗喜,刀势愈狠辣,刀锋直取对方腰腹铠甲缝隙。
忽听得城门方向传来欢呼声,眼角余光瞥见白旗招展,燕贺平心中一沉。
待看清郝爱民跪在尘埃中的模样,耳中嗡的一声,险些被王胖子劈中肩甲。
“郝爱民!”
他厉声怒吼,长刀狠狠磕开敌刀,溅起的火星落在铠甲上,烫出几个焦黑的斑点,“你他妈竟敢卖国求荣?”
郝爱民浑身抖,胖手在地上摸索着捡起官帽,却不敢抬头看燕贺平喷火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