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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钦摇头:\"我是来辞行的。陛下命我去荆州督造佛像,说是要为朝廷祈福。\"
徐勉苦笑:\"又是佛像...兰将军可知,江北已有寺庙千余座,僧尼十余万,而百姓田地多被寺庙兼并,流离失所者不计其数?\"
兰钦长叹一声,压低声音:\"徐大人慎言。上月御史中丞张绾上书劝谏陛下节制佛教,已被贬为庶人。如今朝中谁还敢言佛门之非?\"
两人相对无言。一阵风吹过,带来远处梵呗之声。那声音本该清净庄严,此刻听在徐勉耳中,却如丧钟般令人心悸。
离开皇宫,徐勉没有直接回府,而是骑马在城中巡视。建康作为南朝都城,本该繁华似锦,如今却显出几分颓败。街道两旁,衣衫褴褛的乞丐随处可见,而金碧辉煌的寺庙却香火鼎盛。
\"大人行行好...\"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妇拉住徐勉的马缰,怀中抱着个奄奄一息的孩子,\"小孙儿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徐勉正要掏钱,却见一名僧人带着几个壮汉走来,一把推开老妇:\"滚开!挡了智远大师的路,你担待得起吗?\"
那老妇跌倒在地,孩子发出微弱的哭声。徐勉大怒,正要呵斥,却见一顶华丽的轿子停在路边,轿中走出一位身披锦绣袈裟的胖大和尚,脖子上挂着纯金佛像,手指上戴满宝石戒指。
\"阿弥陀佛。\"和尚双手合十,声音洪亮,\"这位施主面带愁容,可是有烦心事?不如到小寺捐些香火,佛祖必保佑你心想事成。\"
徐勉冷眼旁观,只见那和尚目光不断瞟向老妇怀中孩子手腕上的银镯——那可能是这家人最后的财产了。
\"智远大师,\"徐勉强压怒火,\"这位老妇人的孙子快饿死了,大师何不施舍些斋饭?\"
和尚笑容不变:\"施主有所不知,我寺正在筹铸金佛,需大量银钱。这老妪若肯捐献家财,必得佛祖厚报。至于斋饭...\"他瞥了眼老妇,\"我寺每日午时施粥,她自可去排队。\"
徐勉再也忍不住:\"大师口中的佛祖,就是看着百姓饿死也不管的吗?\"
和尚脸色骤变:\"大胆!你敢谤佛?\"他转向周围信众,\"此人出言不逊,必遭报应!\"
人群中立刻投来愤怒的目光,有人甚至开始咒骂徐勉。老妇人惊恐地抱着孙子躲到一旁,生怕连累自己。
徐勉知道在此地多说无益,只得掏出些银钱塞给老妇,在众人敌视的目光中策马离去。转过几条街,他又看到更触目惊心的一幕:几个僧人正指挥奴仆将一户人家赶出宅院,那家的主人跪地哭求:\"这宅子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大师们行行好...\"
\"你借了寺里的钱,逾期不还,这宅子自然归寺里所有。\"为首的僧人面无表情地挥挥手,\"拖走!\"
徐勉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他想起二十年前的建康,那时萧衍刚登基不久,励精图治,朝野清明。谁能想到,如今的大梁会变成这样?佛教盛行,寺庙遍布,僧侣权势熏天,而百姓却日益贫困。
回到府中,徐勉独坐书房,面前摊开的奏折久久未能下笔。窗外暮鼓声声,那是城中各大寺庙晚课的开始。他想起年轻时读过的史书,前秦苻坚崇佛亡国,北魏太武帝灭佛反而强盛...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却又无人愿意吸取教训。
\"家主,王神念将军求见。\"管家在门外轻声通报。
徐勉精神一振:\"快请!\"
王神念风尘仆仆地进来,脸色凝重:\"徐大人,我刚接到圣命,三日后就要率军北上。可这三万军...实在捉襟见肘啊!\"
徐勉为他斟了杯茶:\"我已尽力劝谏,奈何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