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时,已是后半夜。
村子里万籁俱寂,只有几声零星的狗吠和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冬天住窑洞是最美最舒服的,外面寒风呼啸,窑里温暖如春。夏天虽然窑里也很凉快,但比较潮湿。冬天就不一样了,冬天窑洞里只有温暖,没有一点潮湿,还不用烧炕。
美哩很!
刘青山简单洗漱了下,温热的水洗去了一路风尘和疲惫,他长长舒了口气,感觉浑身的筋骨都松弛了下来。
虽然离家半年,但炕上的被褥依旧蓬松柔软,散发着一股好闻的、混合了阳光和皂角的干净气味。
他知道,这一定是老妈王凤仪每隔几天就过来收拾晾晒的结果。
她总是这样,默默地把一切都打理得妥帖,仿佛儿子随时都会推门回来。躺进这样温暖干燥的被窝里,仿佛被母亲无声的关爱紧紧包裹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和舒适感瞬间驱散了所有疲惫。
几乎不到一分钟,刘青山就沉沉睡去,连梦都没做一个。
再一睁眼,窑里已经洒满了明亮的光线,透过窗户,外面阳光明媚,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刘青山眯着眼摸过枕边的手表一看,时针竟然指向了十点!
“嚯!”他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忍不住失笑。
这一觉睡得可真沉,真是半年多来头一回睡得这么踏实、这么解乏。
窗外鸟鸣清脆,空气中飘来隐约的饭菜香,让他顿觉神清气爽,饥肠辘辘。
他利索地穿衣下炕,推开窑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只麻雀在啄食地上的谷粒,见人出来便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看来家里没人,都出去了。
刘青山走到院子一角的水缸旁,舀起一瓢沁凉的井水,痛快地洗了把脸,冰凉的水珠瞬间驱散了最后一丝睡意。用挂在铁丝上的旧毛巾擦干脸,他习惯性地先拐进了厨房。
果然,灶膛里还埋着未熄尽的柴火,保持着余温。
一口大铁锅上架着老式的蒸笼,揭开笼盖,一股混合着麦香和蒸汽的热浪扑面而来。
里面温着的早餐顿时映入眼帘:一大海碗擀得极匀称、切得二指宽、白生生的手工面条;旁边一小碗油亮鲜红、香气扑鼻的臊子,肥瘦相间的肉丁炒得焦香,浸在红汪汪的辣子里;还有三个煎得金黄酥脆、边缘带着漂亮焦圈的荷包蛋,一看就是用了心火候恰到好处。
这浓郁的家的味道,瞬间勾得他肚子咕咕直叫,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刘青山笑着将面条、臊子、煎蛋全都端到灶台边。
他先是将那碗红艳诱人的臊子整个浇在白皙的面条上,看着滚热的油辣子慢慢渗透下去。
接着,从窗台上的搪瓷盆里抓了一小把切得细碎的嫩绿葱花,撒在红白相间的面上,顿时色彩鲜亮,令人食欲大增。
最后,他将那三个金黄的煎蛋妥帖地码在最上面。
一大碗豪华版的家常臊子面就此大功告成。
他端着这碗沉甸甸、香喷喷的面,没去堂屋的八仙桌,也没坐院里的板凳,而是习惯性地一屁股坐在了窑洞的门槛上。
这里阳光正好,视野开阔,抬眼就能望见远处连绵起伏的黄土高坡和湛蓝如洗的天空。
他觉得,这样无拘无束地坐着,吃起来才更痛快,更酣畅淋漓。
他抄起筷子,搅拌均匀,然后埋下头,呼噜呼噜地大口吃起来。
面条筋道爽滑,臊子咸香麻辣,煎蛋外焦里嫩,混合着葱花的清香,每一种味道都恰到好处,美的让人想把舌头都吞掉。
这就是他想了半年的味道,是任何山珍海味都无法替代的家的味道。
他吃得额头冒汗,浑身舒坦,一大海碗面条,连汤带料,不到十分钟就见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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