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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旷的混凝土机库里,一架小型直升机安静地伏着,螺旋桨像巨禽凝固不动的钢铁翅膀,蓄势待的沉默中蕴含躁动的力量。
“周先生,换乘这个。”
男人的语气仍旧是公事公办,不容置疑。
他递给周维民一件厚重的飞行夹克和一副阻隔一切交流的降噪耳机。
周维民沉默地接过,动作因麻木而显得有些迟缓。
夹克穿在身上显得过于宽大,残留着陌生人的体温与气味。
当直升机的螺旋桨开始卷动气流,出逐渐拔高的、撕裂空气的尖锐咆哮,巨大的气流卷得地面尘土腾起,他感觉自己就像一片在湍急水流中打转的落叶。
墨镜男人利落地将他安顿在后座,随即退下。
飞行员头也不回,仅做了个简短的动作确认安全,直升机的引擎便骤然爆出足以震碎骨髓的能量,拔地而起。
失重感猛地攫住了周维民的心脏,五脏六腑都似乎在那一瞬间移位。
从机舱舷窗望出去,那座囚禁了他一段时间的巨大混凝土围城迅缩小,化为地面棋盘上一块颜色黯淡的微小补丁,被蛛网般的细密道路切割着。
城市的楼宇、道路、河流在高度和时间中被压缩变形,像孩童搭建的玩具模型那般渺小易碎。
一种奇异的、病态的掌控感,随着俯瞰的视角在他麻木而惊惶的内心悄然浮起:俯瞰众生,仿佛自身已脱离规则束缚。
他竭力在引擎轰鸣和巨大抖动中维持着身体的平衡,内心却在失重与飞高带来的荒谬掌控感之间激烈撕扯、震荡。
保释本身就是一个足以让人灵魂晃动的巨大谜团,加上这突如其来的空中转移,仿佛正在把他送入更幽深莫测的层层迷雾中心,悬置在万丈深渊之上。
直升机最终悬停在一幢摩天大楼顶端。
这里是城市天际线中最为尖锐的一部分——一座巨大倒三角悬空建筑深深刺入天空胸膛。
直升机几乎是垂直降落在楼顶露台上。
引擎的吼叫渐渐平息为低沉的呜咽,旋翼的狂风也驯服下来。
一位穿着挺括西服的年轻人快步上前,打开周维民一侧的舱门。
“周先生,这边请。”
他的语调与墨镜男子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