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船鬼祟中唯有小鬼独向底舱行去,其余鬼灵恍若未睹这条离船之路,仍在甲板上纵酒狂歌。
林江等人交换眼神,终究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板离开了大船。
小山参则是探出头看向背后的这一大堆鬼魂:
“他们都不下船吗?”
“既失归途又绝希冀,何苦下船?”
“这船上皆是已故之人?”
“也有自囚的愚者,明知镜花水月,偏作茧自缚。”小鬼伸出手,指了一下船上一个正在饮酒作乐的诗人:“就譬如这人,他说自己诗歌天上难得,却全无一人欣赏,郁郁而不得志,这才上了船。”
现在离着还不远,几人便是侧耳旁听。
只听得那船边的诗人长笑:
“青衫蹇步望云高,欲踏青云路却遥。空有残书堆破案,恨无薄禄慰鹑袍。”
旁边其他围观之人皆是鼓掌欢呼,连连称赞:
“好诗!好诗!”
林江听不出来好坏,只觉得这首诗词用词造句复杂,应该是好诗,倒是江浸月耳闻之后摇了摇头:
“对仗做的一般,放在京里拿不得名次。”
林江讪讪摸了摸鼻子。
“确是个庸才,偏生心比天高,反倒落得了一心痴念。”小鬼嗤笑两声:
“这渡船从不留人,想要离开船便会停下,偏有人宁肯溺在虚妄里不想离开。船上能走的早就走了,醒来之后全当是一场梦,若是三日还下不了船,大概也就永远下不了船了。”
林江忽然想起今日那商人。
他那一声一声唤的翠花,他如果真的上了船的话,能下得来吗?
等到一行人脚落在踏实的泥土之后,他们背后那供人离开的木板也缓缓抽了上去。
鬼船载着喧闹沉入黑绸撕裂的天际,最后一声琵琶响恰似露珠坠入忘川。
船走远了,听不见了。
林江这才来得及把目光投向眼前这一片废墟。
隐约能看得出来,这是个偌大的城市。
历经风霜。
缠枝纹的梁柱斜插在青绒似的苔毯里,菌伞在腐潮气息中簌簌绽开。
腐败潮湿的味道扑面而来,熏的人难以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