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丹终于用一种近乎梦呓的、充满了恐惧的声音开始了他的汇报。
他没有说南人的军队有多少城池有多高,他只是将他在“镇北城”
那如同魔境般的繁华见闻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他说那里的汉人用一种会自己动的钢铁巨兽(起重机)来搬运比山还高的货物;
他说那里的铁轨像蜘蛛网一样铺满了大地,冒着浓烟的“铁龙”
(火车)日夜不息将南方的物资源源不断地运来;
他说他亲眼看见一座新的工厂在短短一个月内便拔地而起,那工厂里流出来的是比岩浆还要炙热的铁水;
他说他亲眼看见那些曾经桀骜不驯的比狼还凶狠的“黑风”
部落的牧民,为了能买到一口铁锅一袋精盐,竟像最温顺的绵羊一样在南人的官府门口排着队学习如何说汉话如何写汉字!
哈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柄最沉重的攻城锤狠狠地砸在金帐之内所有北蛮贵族的心上!
砸碎了他们的骄傲!
砸碎了他们的自信!
更砸碎了他们那可怜的、对于“南侵”
的美好幻想!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金帐之内只剩下篝火燃烧时出的“噼啪”
声。
许久之后,一个部落王爷才用一种干涩无比的声音喃喃自语:“长生天啊……我们……我们到底要与一个什么样的……怪物为敌啊?”
是啊。
怪物!
在他们的认知里只有传说中的魔鬼才能拥有此等“点石成金”
、“凭空造物”
的神力!
“够了!”
老单于铁木尔突然出一声虚弱的怒吼,他指着哈丹,“你这个动摇军心的懦夫!
给本汗……拖出去!”
然而他的咆哮却显得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因为他看到帐内他那些曾经高喊着“杀光南人”
的盟友们,此刻一个个都低下了头眼神闪烁不敢与他对视。
恐惧的种子已经种下。
这一夜金帐王庭之内爆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以老单于铁木尔为的、经历过数次惨败的老年贵族们,被大宁所展现出的那碾压性的实力彻底吓破了胆。
“不能打!
这一仗绝对不能打!”
铁木尔撑着病体,用尽全身力气说道,“这不是战争!
这是送死!
我们的勇士还在用着百年前的弯刀!
而人家的普通农民手里切肉的刀都比我们的锋利!
这仗还没开始就已经输了!
我们应该立刻停止一切军事行动,向大宁派出使者,称臣纳贡!
以换取和平!”
然而以少主博尔忽为的少壮派则坚决反对!
“投降!”
博尔忽一脚踹翻了面前的酒案如同暴怒的雄狮,“父汗!
您的膝盖就这么软吗?您忘了是谁将我们从水草丰美的故土赶到了这苦寒之地!”
“他们越是强大我们就越是要打!”
“因为再不打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他们的‘市集商品就像一颗颗毒药!
正在一天天地腐蚀着我们草原勇士的骨气!
再过十年不!
再过五年!
我们的孩子恐怕连弓都拉不开了!
他们只知道用牛羊去换南人的商品!”
“到那时我们才是真正的亡国灭种!”
这一夜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
第二天,天亮之时,那几个主张“投降”
的部落王爷便带着他们的亲卫不告而别,连夜返回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