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县城的城墙爬满青苔,始建于明嘉靖年间的砖石被雨水泡得发乌,近乎圆形的轮廓在陈林的视野中里若隐若现。
肇嘉浜穿城而过,木桨划水的吱呀声混着岸边叫卖,是江南城池独有的水陆喧嚣。
城北的障川门离陈林家最近,老百姓都叫它新北门。
陈林裹着件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衫,外面罩着打了补丁的蓝色小夹袄,两手空甩着往前走。
看守城门的衙役眼皮都没抬,这种半大孩子多半是进城跑腿的。
他啐了口唾沫在地上,陈林已经低着头溜进了城。
肇嘉浜把县城劈成南北两半,县衙就在北侧正中间,黑漆大门在日光下泛着冷光。
他在路边买了块崇明大糕,糯米香混着桂花甜。
品尝着这熟悉的味道,他脚步没停,很快就站在了县衙外。
他可不是来鸣冤的。
满清的衙门?他从不敢高估。
找他们做主,无异于自投罗网。
县衙内堂,快手班头刘威腰弯得像虾米,鼻尖沁着冷汗,宿醉的潮红糊在脸上,僵在县令吴云跟前。
吴云是浙江人,三十出头,刚中进士没几年,眼里还燃着血气方刚的火。
他有洁癖,鼻尖一耸就闻到了刘威身上的酒气,眉头拧成疙瘩,嫌恶地别过脸,鼻尖几乎要翘到天上:“洋人的差使都办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