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疾行。
队伍穿过河南郡,跨入河东地界。
天空仿佛被巨手反复揉搓过,阴沉沉低垂,偶尔裂开几道缝隙,透出惨白无力的天光。
洪水早已退去,留下的是无边无际、泛着尸臭味和盐碱白霜的黑色泥沼。踩上去,“咯吱——噗呲”,淤泥没过脚踝,发出如同大地吞咽腐肉的粘腻声响。
村落,仅剩被泥浆重塑过的断壁残垣,扭曲怪诞,如同无数跪伏祈祷或挣扎的黑色鬼魅。风从残骸罅隙穿过,呜咽如同万鬼同哭。
一面半倾的土墙上,褪色的“五谷丰登”春联泡烂模糊,只剩一个孤零零的“登”字悬挂着,像一张嘲讽扭曲的笑脸。
田亩?早已阡陌莫辨。干涸的淤泥里,偶尔戳出几茎死灰般的稻秆,穗头缀着零星干瘪的谷粒,灰白如死鱼翻出的眼球。
绝望,在这里无声凝固。
郡城唯一仅存的粥棚前,长队如僵死的长蛇。巨大的木桶里,稀粥几可鉴人。
一个维持秩序的差役鞭梢轻扬,一个踉跄的老妇被挤出队伍,怀中视若珍宝的破瓦罐“咣当”碎裂!混浊的“粥水”瞬间被泥土吸收。
那老妇僵坐泥泞中,愣愣看着消失的汤水。绝望中,她猛地扑倒在地,用沾满污泥的手疯狂扒拉着浸过粥水的泥土,连泥带土塞进嘴里!她噎得双目翻白,喉咙发出可怕的“嗬嗬”声……周遭人群麻木地扭开脸。
明日,谁又知道轮到哪里?
目睹这人间至暗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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