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的死讯如同投入水中的小石子,只在沈家内部激起一圈沉重的涟漪后,便迅速沉入水底,并未在京城掀起半分波澜。
沈家众人虽感伤其遭遇,厚葬了她,但眼下更紧迫的,是将祁衡言的真实面目与此次京城掀起的争端呈报御前。
因此事牵扯皇室血脉、宫闱秘辛,更涉及通敌叛国、栽赃构陷、毒害使臣等数桩大罪,证据链条虽在沈家内部已然清晰,却仍需一个万全的呈递之策,若不能一击致命,便很有可能打草惊蛇,甚至是反被诬陷。
芳草死去数日后,祁衡言的人照常去给她送吃食,却发现,屋里已是人去屋空,想着主子这几日正为于奉失踪一事心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区区婢子,死了便死了,便没有将事情上报。
这些日子,祁衡言的性子越发阴翳暴戾,终日待在屋里,不见光,也不见人,只在屋中摩挲着那枚黑玉扳指。
穆答应走得早,什么都没有留下,唯有这枚内里刻着祁衡言名姓的扳指是他最后的信物,也是这么多年来,支撑着他度过那些被人欺凌的日子的唯一念想。
手下悄无声息地跪伏在地,汇报着于奉依旧下落不明,与芳草的讯息。
“还没找到?”祁衡言面无表情地低着脑袋,眼帘垂下,看着跪地的人,昔日温润的面庞在昏暗的屋子里,沾染了几分诡谲的扭曲。
黑衣人摇摇头,斟酌片刻,说出另一桩事:“最近有一股不明的势力,正在调查咱们手底下的产业,和您的身份。”
他说的,自然是祁衡言对外所示的另一身份,也是曾经让淮安王府一番波折、彻底离间了淮安王与淮安王妃感情的——玄意公子。
祁衡言摩挲着扳指的指尖一顿。
他起初自身并没有能力与炎国相抗衡。
是六岁那年,一个自称是他舅舅的人,潜入冷宫找上了他,告知他母亲并非正常死亡,问他是否愿意与自己联手,为他母亲复仇。
那时候他虽年幼,却也知晓这世间人心险恶,这个自称舅舅的男人找上他,也绝非是为了给母亲报仇那么简单。
可他在深宫之中,毫无助力,即便朝他伸来的并不是橄榄枝,而是一把淬毒的匕首,他也只能握住那把匕首,踩着刀尖,一步一步往上爬。
他有了“废物皇子”外的另一个名号——玄意公子,不论是酒楼还是青楼,只要是能打探消息的,他都牢牢把握在手里。
只是近些日子他将目光都放在了宫中,一时不察,背后竟有人想要捉住他的尾巴?
祁衡言收好扳指,喉间溢出低低的冷笑,带着些许癫狂的声音宛若来自地底,是为索命而来,叫人不寒而栗:“让他们去查吧,按兵不动。”
他要是没猜错,应该是他那位好父皇动手了。
不过他也无所谓。
反正,再怎么查,也只能查到他那位舅舅头上去。
祁衡言半张脸都隐没在黑暗中,透过窗柩投进屋子里的光,只照亮了他小半张脸,让他整个人貌若罗刹。
利用他这么多年,收集了炎国的那么多消息,想必舅舅会很喜欢他送的这份大礼。
目光看向鸿胪馆的方向,祁衡言微微抬起眼皮:“那边都核实了?确定阿史那·卓昀是真的重伤昏迷了?”
黑衣人头颅伏得更低,整张脸都贴在了地面上:“回主子,鸿胪馆那边人手太多,防范严密,我们的人进不去,阿史那·卓昀应该是真的已经旧伤复发了,我们派人去了为他诊断过的太医家中,听到那人与妻子谈话,说是两个王子状态都不太好。”
“倒是便宜他了,没用上我们的药,叫他尝一尝煎熬的滋味。”祁衡言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阴森森的,让人头皮发麻,他话音一转:“听说我那好大哥,这些日子私底下动静不少啊……父皇尚且年轻,若是知道有人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