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
他并未像其他使臣那样正襟危坐,姿态狂放地倚在凭几上,手里攥着酒杯,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野性与挑衅,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殿内的每一处奢华,最终,目光如同淬了毒一般,有意无意地多次扫过沈家所在的方向,尤其在端坐的沈君瑞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嗜血的弧度。
见对方望过来,他不仅不躲,还神色张狂地举起了酒杯,冲着他眯眼一笑。
那眼神中分明是冰凉的杀意。
沈君瑞面沉如水,放在膝上的手悄然握紧。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毫不掩饰的敌意,战场之上本就是你死我活,他随父从军这么些年来,杀过的北疆人不说上万,起码也有数千。
这位野心勃勃的左贤王亦是屡次他们夫子二人手里吃瘪,怕是已经恨透了他们。
见他不搭理自己,阿史那·卓昀也不觉得尴尬,轻飘飘收回目光,与身旁的使臣交谈。
不知过去多久,丝竹管弦之声陡然拔高,如清泉流响,压下了殿内细微的交谈声。
御前总管太监拂尘一扬,尖细悠长的唱喏穿透殿宇:
“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满殿衣冠锦绣瞬间如潮水般伏低,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震得琉璃宫灯都微微轻颤。
玄色绣金十二章纹的龙袍与正红色凤穿牡丹的宫装出现在高阶之上,帝王威仪与中宫凤仪笼罩全场,千官俯,万国来朝,煌煌盛世气象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诸卿平身。”
皇帝声音沉稳,带着身居高位应有的威严:“今日万寿,普天同庆。
赐座,开宴!”
“谢陛下!”
众人齐声谢恩,这才依序落座。
宫宴正式开始。
身姿曼妙的舞姬鱼贯而入,水袖翻飞,恍若惊鸿游龙;乐师们十指如飞,奏响盛世华章。
一道道珍馐佳肴流水般送上,玉盘珍羞,色香四溢,觥筹交错间,尽是恭贺之声。
只是左贤王显然对这种宴饮的繁文缛节毫无兴趣。
他漫不经心地撕扯着手中的烤羊腿,油脂沾满了络腮胡,目光不断扫视着炎国文武百官,最终,又一次定格在沈君瑞身上。
他忽然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举起手中硕大的银质酒杯,用生硬的炎国语,声音不大,却穿透了部分乐声,清晰地传入沈君瑞耳中,也引得邻座几位官员侧目:
“沈小将军,别来无恙?这炎国的歌舞美酒,可比不得我北疆的烈酒骏马、弯刀血性来得痛快吧?听闻小将军在北境杀伐果断,今日殿上,怎么像个木头人?来!
陪本王饮一杯!
敬那些……埋骨黄沙的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