件洗得发白的病号服,身体佝偻着,像一只被折断的虾米。他手里握着画笔,正用一种近乎癫狂的姿态,在画布上涂抹着。他的动作急促而执拗,仿佛在与时间赛跑,要将生命中最后一点东西,全都倾注到这块白布之上。
“程砚秋。”林默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瞬间刺破了这房间里狂热的寂静。
画家的身体猛地一僵。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身来。
借着昏暗的灯光,阿四看清了他的脸。那是一张已经不能称之为“脸”的面孔,灰败的皮肤紧紧绷在颧骨上,眼窝深陷成两个黑洞,唯独那双眼睛,燃烧着一种病态的、灼热的光。
他看到林默,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们从青松殡仪馆来。”林默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像踩在程砚秋脆弱的神经上,“你的肾,在地下冷库,T-325号冷藏柜里。泡得很好,很新鲜。”
这句话,像一道天雷,狠狠劈在了程砚秋的天灵盖上。
“不……不……”他踉跄着后退,撞翻了身后的一个画架,发出“哐当”一声巨响。他惊恐地摇头,眼神涣散,像是要否认一个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实,“不……不是的……院长说……院长说那是给我找的配型……是别人的……是捐赠的……”
他的声音嘶哑而破碎,充满了自我欺骗的徒劳。
“捐赠?”林默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捐赠的肾脏,标签上会写着你的医保卡号吗?”
程砚秋彻底崩溃了。他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双手抱着头,发出困兽般压抑的呜咽。那不是哭声,而是一种生命被彻底掏空后的、绝望的悲鸣。
阿四看着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他想骂这个男人愚蠢,竟然相信这种鬼话。可看着他那副样子,又一个脏字都骂不出来。这世上,哪有那么多聪明人,多的是被逼到绝路,只能抓住一根稻草就以为能活命的可怜虫。
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那些散落在地上的颜料罐。那些罐子都不是正规的绘画颜料,而是些玻璃瓶、塑料盒,里面装着各种黏稠的液体。
其中一罐,颜色尤为古怪。那是一种暗沉的、近乎于黑的红色,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一种不祥的、油脂般的光泽。而且,那股奇异的腥甜味,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掌柜的,你来看这个……”阿四蹲下身,指着那个罐子,“这是什么颜料?我怎么从来没见过,闻着……闻着这么冲鼻子。”
林默走过去,只看了一眼,瞳孔便微微一缩。
他伸出两根手指,沾了一点那黏稠的“颜料”,放在鼻尖下轻轻一嗅。
那不是颜料。
那是血。
&nb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