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
这世间法则,从民间到皇家皆同:无用之人,皆可弃。
在他眼中,亦是如此。
温瑜若非是他女儿,尚有几分自幼养大的微末情分,单凭她在自己三令五申严禁之下,还敢做出屡次隐瞒、私见赵王这等背父之行,便是当场杖毙,他亦不会皱一下眉头。
在他这里,背叛,从无宽宥。纵是骨肉至亲,亦然。
曾经背叛过他的人哪怕是她,也不能存活于世!
温瑜自幼乖顺,原以为她尚存几分乔氏的聪慧,堪当大用,将来能为她铺一条联姻的青云路,也不枉他多年疼惜,视若明珠。
万万没想到,一个男子就让她原形毕露,丑态百出,失心疯魔,甚至敢背叛于他!
如今看来,还不如谨儿得用,真是看走了眼!
温恕缓步走向宫门,步履沉稳阔大,意态从容。
宫道漫长,陛下特赐的轿辇静候一旁,享有如梁王、皇子般的殊荣,他却执意步行。
不僭越,守本分,这才是庆昌帝要的谦卑。
将至宫门,他目光一扫,果不其然,瞧见了那个被随从簇拥着的小小身影。
温恕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脸上旋即漾开恰到好处的惊喜之色,缓步迎上前,郑重拱手一礼:“五殿下!真是巧遇。殿下这是刚散学要回宫苑?老臣正欲出宫,竟在此得见殿下,实乃幸会。”
对面正是刚满九岁的五皇子,稚嫩的脸颊泛着红晕,额角还挂着晶亮的汗珠。他见到一脸和蔼的温恕,眼睛一亮,有些得意又带点神秘地举起背在身后的小手——
一个精巧的竹编小笼,里面赫然是一只碧绿蝈蝈。
“嘘——温阁老,您听听!”五皇子压低声音,难掩兴奋,“我刚逮着的,叫声可亮啦!”
仿佛回应主子一般,笼中的蝈蝈“咕咕”叫了两声。
温恕适时地流露出长辈的慈爱与好奇,俯身凑近,含笑赞道:“殿下好眼力!此虫通体碧透,鸣声清越,确是难得一见的佳品。”
他话锋顺势一转,语气恳切:“老臣许久未见殿下,心中甚是挂念。听闻殿下已入文华殿进学,若有课业疑难,老臣虽不才,愿为殿下解惑。”
五皇子摆摆手,一脸天真,“阁老送的书太深奥,先生讲的我也听不懂。前儿见父皇,他只夸我长个儿了,半句也没问我功课。”他举了举蝈蝈笼炫耀,“那些学问枯燥得很,我只要玩得痛快就好。”
温恕脸上掠过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殿下开心,老臣便安心。只是老臣所虑者,是陛下今日不问,未必明日不问。万一问起功课,殿下却无以应对,恐招来雷霆之怒,反倒失了眼前的清闲。”
五皇子小脸一皱,“那”
温恕凑近,唇角含着一丝了然的笑意,将声音压得极低:“殿下莫忧。老臣手下恰有几篇现成的文字,内容四平八稳,或可暂解殿下燃眉之急。殿下若觉可行”
他冲着五皇子一笑:“三两日内,便可送至殿下处。”
五皇子小脸顿时由阴转晴,开心地蹦跶了一下,“那多谢啦!我先走了,这蝈蝈还得拿去给母妃瞧瞧呢!”
孩童天性急躁,话音未落,已等不及温恕行礼,便一溜烟跑向不远处候着的杏黄轿辇。
温恕依旧对着那远去的背影,一丝不苟地躬身施完一礼。直至轿帘落下,小小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他才缓缓直起身。
五皇子上了轿,隔着窗将蝈蝈笼子递给侍立在旁的内侍,脸上天真的红晕与汗意仿佛从未存在过,只余一片不符合年龄的平静,“腻了。拿去丢了吧。”
内侍躬身接过,凑近轿窗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