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下去:“帝姬,小子愿意为嗣父守孝,什么苦小子都愿意吃,可是帝姬能让小子的生母不被人欺辱,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吗?”
屋子里一下子静得连阳光洒进来的声音都听得见,片刻后,有人忽然又急又怒,却又不敢大声说话,只好小声地咒骂:“你胡沁什么呢!”
而赵鹿鸣吃惊地望着他,也失望地望着自己。
她发现她还没能彻底控制河北,却已经变得与这些深宅里的贵妇一样傲慢。
那孩子竟然是被母亲生出来的!
不错,天下的孩子都有一个母亲,他们都是母亲经历千难万险,鬼门关走一遭才生下来的。
可他们的人生不是只由父亲做主吗?比如父亲有一堆孩子,忽然想要讨一个素未蒙面的贵女欢心,便从后宅里挑挑拣拣,选一个漂亮的孩子过继给那贵女早死的未婚夫——谁会去问一句那孩子的生母,她可愿意呢?
她早年里是年轻貌美过,也凭借柔顺的性情获得过主君的青眼,可现在青春尚在,生产过的颜色却已不如新人,只能被扔在后宅不起眼的角落里缝缝补补,继续做些女使的活计,在苦苦挣命间,还要听着旁人对主君的称颂:他虽子嗣众多,却从未有过宠妾灭妻之事,真是个谨言慎行的君子啊。
现在谨言慎行的君子送给她一个儿子,她皱着眉权衡这桩交易的利弊,想这个孩子可以给她的真定府带来什么,她是很想要那些东西的,可这个孩子说不定是个麻烦。
她回过神,看到有妇人在拉扯他,有妇人在赔笑同她解释些什么。而曹烁鸦青色的大眼睛里连一滴泪也没有,像是只有冰冷的蓝色火焰在他眼中熊熊燃烧,烧得那样愤怒而哀恸。
“他既是驸马的嗣子,就如我的孩子一般,”她忽然开口,“若他养在我的名下,他的生母也该送给我一同照顾这个孩子。”
妇人们就都吓呆了,那个侍奉在韩氏身边的中年妇人胸膛起伏了几下,小声说道,“帝姬容秉,这孩子虽糊涂,到底还年幼,只要跟在帝姬身边几年,他不会记得这些事……若是令那妇人跟在他身边,终究是养不熟的……”
帝姬有些鄙薄地笑了。
“我令他母子分离,他反倒能记住我的恩德吗?”
妇人就讲不出话,求助地望着韩氏。
老妇人低了头,看不出神色,向那妇人低声说了几句,于是十几个妇人都徐徐撤出去了。
“帝姬若是喜欢这孩子,是这孩子的福气,也是他生母的福气,”韩氏缓缓地说道,“妇人家不知后院之外的事,也做不得主,只有几箱私房钱,都在这宅子里,贴补这孩子日后的吃穿用度,请帝姬千万勿要推脱。”
老太太的私房钱!
帝姬那张一直很从容的脸上就有些惊讶之色。
“我今日来,”她说,“原是为了道谢……”
“我今日见到帝姬,”韩氏说,“才知道先人为何心甘情愿追随太祖。”
这话说得极有分量,甚至令赵鹿鸣也迟疑了一瞬。
“我还不曾提出我今日所求……”
“帝姬要什么,真定曹氏就给什么,”韩氏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帝姬待小郎这样诚挚,曹家若能尽心竭力,来日必不会被帝姬辜负。”
小郎曹烁睁大眼睛,一直在看着这一幕。
直到老祖母要他行礼,他却执拗地没有下跪。
“帝姬会善待小子的生母吗?”他问。
“会的,”她很认真地说道,“只要你好好为我的驸马守孝,我会善待你和你母亲。”
曹烁认真点点头,双膝跪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
“帝姬待小子的恩德,小子一辈子都不敢忘,”他说,“嗣父能为帝姬做的事,小子刀山火海都愿意去做。”
她听了就笑这个孩童天真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