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明河。”
水银点点头,手中的枪慢慢垂了下去。“嗯,挺短的,不错。”
麦明河看着垂向地面的枪口,一时还不敢把胸中那口气全松出来。水银给人的感觉,与疯子有一个共同之处:下一步会作出什么行动,无法预测。
哪怕是现在,她也还不敢说要为司机叫救护车;万一水银以为她是想找后援就麻烦了。
“如果真需要杀你,你的名字又很长,就不好了嘛。”
说着,水银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布满刺青的脖颈——墨青一片片笼在皮肤上,只露出了阴天石碑一样暗白的空隙。
麦明河突然灵光一现。
“他们都死了?”她低声问道,“你脖子上的人名,都是……”
“都是我杀的。”水银轻快地一笑,说:“挑着留了一些纪念品。”
司罗刹死前,她脖子上只有零星几个人名;如今她的脖子上,却尽是刺青墨迹——其中有多少是警察,麦明河简直不愿意问。
水银不可能不明白,这等于把罪证刺在了身上,与背着尸体招摇过市,几乎没有区别。
只要把她拉上法庭,任何陪审团看见她脖子上的名字,她都会毫无疑问地被判死刑。即使是猎人——
“……我一直盼着有那么一天,”水银近乎满足地叹息了一声,手指从脖颈上慢慢抚摸过去。
“那么一天”究竟是指什么,麦明河却没问出口。
水银后方的油罐车下,有个昏蒙蒙的轮廓,此时忽然轻轻一动。在漆黑雨夜里,那片影子几乎像是微微波荡起了一段幻觉,马上又消散了。
等等,那是……
麦明河眯起眼睛。
她没有看错,即使她是勉强才看清的:从水银身后的油罐车驾驶座里,正慢慢爬出来一个人影,爬得很艰难,爬几下就停住了,隔一会儿才又继续爬。
那人似乎受了伤,但他的喘息和伤势,都被昏黑暴雨给浇打淹没了。要不是麦明河恰好捕捉到了他的动作,恐怕要以为他只是层层重迭的黑暗一部分罢了——他肯定是司机吧?
太好了,司机没死,要赶快给他叫救护——
模模糊糊的,司机朝两人抬起头;即使压根看不清他的面孔五官,麦明河依然感觉到了他的目光。
……奇怪了。
为什么他不呼救呢?难道他已经意识到,她们是开枪的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