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阮的声音从云里飘下来,带着海风的咸湿。
她抬起手,腕间的贝壳手链闪着光,"
你看,这风铃响得多好听!
"
阿香的眼泪"
啪嗒"
掉在青石板上。
她看见阿阮转身往楼里走,裙角扫过廊下的灯笼,影子被拉得老长;她看见楼里的案几上摆着合卺酒,两个红烛烧得正旺;她看见阿阮坐在桌前,拿起筷子夹了块桂花糕,嘴角沾着糖渣——和去年清明她俩分食的那块一模一样。
"
阿阮"
阿香轻声唤,"
你冷不冷?"
阿阮回头,眼睛弯成月牙:"
不冷,阿姐。
这楼里的火盆烧得旺,你闻闻,还有桂花香呢。
"
她指了指案几上的青瓷瓶,"
我插了你晒的野菊,比去年的还香。
"
阿香突然想起,阿阮走的那晚,床头的野菊蔫了。
她哭着把花埋在海边,今早去看,竟冒出了新芽。
蜃景里的阿阮又笑了,她举起手里的红盖头:"
阿姐,你帮我看看,这盖头绣的海浪对不对?我照着你教的针法,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阿香凑近些看,盖头上的海浪纹和她给蜃嫁衣绣的几乎一样,只是多了几缕金线,在阳光下闪着光。
她突然明白——那是阿阮用自己的魂,给嫁衣添的彩。
"
对对了。
"
阿香哽咽着,"
少了颗贝壳扣。
你小时候总说,贝壳扣能锁住潮声,这样就算出海远了,也能听见家的声音。
"
阿阮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领口的盘扣——那是颗半透明的珍珠扣,里面裹着粒小贝壳。
"
在这儿呢。
"
她笑着,"
我用去年在礁石缝里捡的贝壳磨的,你看,和你在蜃嫁衣上缝的一样。
"
阿香的眼泪又掉下来。
她想起阿阮走前半个月,蹲在礁石缝里翻贝壳,指甲缝里全是泥:"
阿姐,我要挑颗最圆的贝壳,给你做颗扣,这样你缝衣裳时,我就贴在你心口了。
"
蜃景渐渐淡了。
阿阮的身影变得模糊,可她的笑声还裹在海风里:"
阿姐,我闻到桂花香了,你闻到了吗?"
阿香使劲点头,眼泪糊了满脸:"
闻到了,比去年还香。
"
等雾散了,码头上的人都散了。
阿香蹲在青石板上,捡起方才被自己碰落的贝壳——那是枚半透明的珍珠扣,里面裹着粒小贝壳,和蜃景里阿阮戴的一模一样。
她突然笑了。
风从海上来,带着野菊的香,裹着潮声,像阿阮小时候扑进她怀里时那样。
她摸了摸心口,那里还留着蜃嫁衣的温度——原来阿阮早把魂儿缝进衣裳里了,跟着她过了这个春天,看了这场海市,说了这些话。
后来,岱山岛的海市再没出现过那么清晰的蜃景。
可每年清明,阿香都会去海边,捧把野菊撒进浪里。
她说,那是给阿阮的,也是给蜃嫁衣的。
有人说,看见过穿白衫子的姑娘在浪里笑,间的贝壳手链闪着光。
也有人说,看见过艘挂着贝壳风铃的小船,从雾里开出来,船舷上坐着个穿海浪纹裙的姑娘,正朝岸上挥手。
阿香听了只是笑。
她知道,阿阮的婚礼早办过了——在云里的楼阁,在海市的蜃景,在每个有野菊香、有潮声、有桂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