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铅灰色的浓云沉甸甸地压在青州城头,压得人喘不过气。空气粘滞得如同凝固的胶,一丝风也无,只有城外荒岗上,枯草在死寂中微微颤抖。城头稀疏的火把,光线被浓湿的空气吞噬,只余几点昏黄暧昧的晕圈,映照着守城兵士脸上刀刻般的疲惫与惊惶。城下,那片被称为“乱葬岗”的洼地里,墨汁般的浓雾正无声地翻涌、膨胀,丝丝缕缕,带着刺骨的阴寒和若有若无的、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正一寸寸舔舐着饱经风霜的古老城墙。
城门楼内,几盏油灯如豆,摇曳不定。守城参将赵猛,一张黑脸膛绷得铁紧,指节捏着佩刀的鲨鱼皮鞘,咯咯作响。他面前,一个须发皆白、身形佝偻的老道,脸色灰败得如同覆了一层寒霜,嘴唇哆嗦着,手里紧攥的桃木剑尖端,竟也微微颤抖。
“赵……赵将军……”老道的声音干涩沙哑,像破风箱在拉,“贫道……贫道道行浅薄……那东西……那东西非比寻常……是百年难遇的‘骨煞阴魔’……以生魂怨气为食,以尸骸为基……贫道的符咒……镇……镇不住啊……” 他猛地咳嗽起来,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城……城破……只在旦夕……快……快逃吧……”
“逃?”赵猛猛地一掌拍在冰冷的城垛上,震得尘土簌簌落下,声音炸雷般在死寂的城头回荡,“青州之后,便是数十万生灵!逃?往哪里逃!” 他眼中布满血丝,死死盯着城下那片越来越浓、几乎要漫上城墙的墨雾,那雾气中,隐约可见扭曲的人形轮廓在聚散,无数惨白的骨爪在雾中若隐若现地抓挠着,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嚓嚓”声。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每一个人的心脏。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城门洞的阴影里。他身形清瘦,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背上负着一个狭长的布囊。他走得极轻,仿佛脚下不是坚实的石板,而是飘落的羽毛。他走到城楼边缘,面向那片翻腾的魔雾,站定。风,似乎在他身边凝滞了。
是云铮。青州城里无人不晓的聋哑乐师。
赵猛的目光扫过他,眉头紧锁,带着一丝不耐和焦躁:“云先生?此乃生死之地,非抚琴弄弦之所!速速离去!” 他以为这乐师是被恐惧驱使,茫然失措至此。
云铮却仿佛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