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子,那袖子立刻沾了层湿哒哒的青苔:“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把东边那棵空心老槐带走。”它指向不远处一棵歪脖子槐树,树心空得能看见对面的天光,树皮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刻痕,像是无数把小斧子在上面划过。
“那破树有什么用?”陈阿木皱眉。木客的眼神忽然变得幽深:“它里头困着东西,得找个有烟火气的地方镇着。”
等陈阿木扛着截铁心木出来,果然看见那棵老槐。树干空荡荡的,凑近了能听见呜呜声,像是有无数人在里面叹气。他试着用斧子敲了敲,声音闷得奇怪,倒像是敲在人的胸口上。木客不知何时搬来几根藤条,帮他把槐树干捆在扁担上:“记住,这树不能见血,也不能用黑狗血泼,不然……”它没说下去,只是耳朵上的树叶耷拉下来,像在哭。
回到村里时,已是三天后。村民们看见陈阿木带回铁心木,都围着道贺,可瞧见那截空心老槐,却纷纷皱起眉。村长老烟袋敲着鞋底:“这破槐看着邪性,怕是招不干净的东西。”陈阿木想起木客的话,只说这是山神托他带来镇宅的,大伙儿虽不情愿,看在铁心木能救祠堂的份上,也就没多问。
修缮祠堂的日子里,怪事开始了。头天夜里,陈阿木守在工地,忽然听见老槐树干里传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像是有人在里面刨木头。他举着油灯凑过去,只见树心深处有火星闪动,隐约能看见个模糊的影子,正拿着锛子刨一块木头,那手法竟和爹教他的一模一样。
“谁在里面?”陈阿木喊了一声,影子“嗖”地不见了,只留下一缕木屑飘出来,闻着有股陈年松脂的香味。
接下来几天,夜里总能听见动静。有时是拉锯声,有时是墨斗弹线的“嘣”声,还有回,陈阿木清清楚楚听见有人在哼爹生前最爱唱的木工调。他壮着胆子把耳朵贴在槐树上,这下听得真了——无数个声音在里面说话,有的在讲如何给木料防潮,有的在争论卯榫该怎么做才更结实,甚至还有人在细细讲解雕花的刀法,连哪一刀该斜着入木三分都讲得明明白白。
这些都是失传的手艺!陈阿木祖父那辈就说过,早年间村里出过不少能工巧匠,后来一场瘟疫,死的死逃的逃,好多本事都跟着埋进了土里。他忽然明白过来,这空心老槐里困着的,是那些工匠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