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咸水谣(2 / 3)

歌声涨落。她唱到\"浪打船舷心发颤\",潮水就扑上石磨;唱到\"晒盐阿公擦汗珠\",潮水又乖乖退回去。鲍万看得入神,拍着大腿喊:\"好!再唱!\"

到了第三日,阿螺的声音哑了。她唱的是《盼郎归》:\"海鸥衔信过礁岩,不见阿郎踏浪来......\"这歌是她阿海走的那天唱的——阿海是隔壁村的渔工,去年出海再没回来。她唱着唱着,眼泪吧嗒吧嗒掉在盐池里,溅起的盐粒竟泛着淡红,像血。

鲍万不耐烦了:\"嚎什么丧!换首欢的!\"

阿螺抬头看他,眼里像烧着两团火:\"我会唱的,只有这些。\"

鲍万抄起马鞭抽过来,鞭梢抽在她脸上,火辣辣的疼。可她咬着牙,突然放开嗓子,唱的是新编的《盐工苦》:\"盐池白,盐工黑,盐霸的算盘压断背......\"这歌没头没尾,像海风卷着沙粒往人耳朵里钻。盐池里的盐水猛地沸腾起来,腾起大团白汽;晒盐场的石磨\"咔嚓\"裂开,盐粒像雨点似的往下掉。

\"反了!\"鲍万抄起椅子砸过去,可椅子刚举过头顶,就被一股子力量掀翻在地。阿螺的声音更响了,带着股子海啸的闷响:\"鲍万心狠似毒盐,榨干盐工血和汗......\"

院外的人听见了。王伯带着几十个盐工扛着铁锨冲进来,可还没到跟前,就见阿螺的歌声掀起一阵怪风。风里裹着咸湿的水雾,吹得鲍万的胡子乱颤。更骇人的是,远处的海平线翻起白浪,像头张牙舞爪的巨兽,正往岸上扑。

\"海啸!\"有人尖叫。

鲍万瘫在地上,裤裆湿了一片。阿螺却笑了,她的声音混着海浪的轰鸣:\"你们听——\"

那哪是歌声?分明是千万个盐工的冤魂在喊,是礁石被浪拍碎的响,是被盐卤泡烂的脚在疼。海浪越涨越高,漫过了盐池,漫过了鲍万的竹楼,最后\"轰\"的一声,把整个院子吞进了海里。

等潮水退去,人们在礁石滩上找到了阿螺。她倚着块黑黢黢的礁石,身子已经没了,只剩张嘴还张着,像是要继续唱。她的麻花辫散了,发间别着的贝壳簪子闪着光,那是阿海走前送她的。

\"阿螺......\"王伯摸了摸她的手,已经凉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