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狗子掂量着那半截铁锹,眼神瞄着江寒那俩哆嗦得快站不住的秘书。
夏红军嘴唇动了动,最终没说话,抱着胳膊,脸色沉得能滴出水。
“我……”江寒脸上泥糊得只剩俩眼珠子,嘴唇哆嗦着想辩解。
“憋回去!”
陈光阳眼皮都没抬,声音陡然拔高半度,带着枪膛开栓似的脆生,“江县长,你官儿大俺们惹不起,可这靠山屯的地界儿,轮不到你撒泼放赖!骂我儿子,说我媳妇?嗯?”
他往前走了一步,泥地踩出个深深的印子,逼到江寒面前不足三尺。
那股子在山林里面纵横的野气混着江水的土腥味儿。
压得江寒脖子一缩,生生把话头咽了回去,只剩下喉咙里的咕噜声。
陈光阳伸出那只沾满湿泥的手,没碰江寒,就虚指着他心窝子,手指头缝里还漏着点黑土渣子:“来,现在,给你骂的沈知霜同志……鞠躬!道歉!一个字儿一个字儿,把你刚才喷的粪咽回去!”
江寒身子晃了晃,血混着泥水顺着被二虎咬破的胳膊往下淌,糊在泥淋淋的呢子中山装上。
他看着陈光阳那双冰碴子似的眼睛,又斜眼瞥了下旁边脸色铁青的夏红军,再看看四周靠山屯老少那刀子一样的目光。
“对…对不起,沈同志……”
他从牙缝里挤出蚊子哼似的几个字,声音抖得不成样,身体僵硬地往下弯,幅度小得像被风刮折的草秆。
“大声点儿!腰给我弯下去!”陈光阳一声低喝。
二埋汰在后头跟着吼了一嗓子:“听不见!”
江寒浑身一激灵,一股巨大的屈辱感和对那眼神的恐惧猛地冲上脑门,憋得他脸皮紫涨。
他咬了咬牙,几乎是闭着眼,对着站在垄沟另一边、脸上罩着寒霜的沈知霜,猛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声音嘶哑得像裂开的破锣:
“沈知霜同志!对不起!刚才是我浑说!是我放屁!我……我错了!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腰还没直起来,陈光阳的声音又跟上了,像鞭子抽在他脊梁上:“还有!给靠山屯的老少爷们,还有这几个娃娃……道歉!搅了俺们下苗的场子,骂俺们孩子野种!你爹妈教你这么当官儿的?!”
江寒身子又是一矮,几乎要瘫在泥地里。
他知道今天是彻底栽到泥沟里爬不出来了。
他胡乱转着泥糊糊的脸,对着黑压压的乡亲和大龙、二虎、小雀儿的方向,声音带着哭腔:“对不住!对不住大伙儿!……对不住……三位小朋友……刚才叔叔是混蛋,胡嘞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