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点慢点……”
一抬眼瞧见陈光阳背着手踱过来,王铁柱眼睛一亮,嗓门洪亮地喊了句:“光阳哥!”
手一松就想过来。
那木匠师傅被他晃了个趔趄,差点没抱住沉重的梁木,气得直瞪眼。
“干你的活儿!”
陈光阳笑骂了一句,也不走近,就在门口堆着的青砖垛子上随意一靠,目光扫视着这片热火朝天的工地。
能看出雏形了,框架比杂货铺气派得多,隔断的墙也砌得有模有样。
几个泥瓦匠正蹲在高高的脚手架上抹着墙灰,刷子刮擦着砖面,出沙沙的声响。
地上刨花、锯末积了厚厚一层,混合着新木料特有的清苦味和石灰水的刺鼻味儿。
“咋样?柱子,快拾掇利索了吧?”
陈光阳吐出口烟圈,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王铁柱耳朵里。
王铁柱赶紧把梁木安顿好,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汗,小跑过来。
他站到陈光阳跟前,那身板像堵墙,憨厚的脸上带着点邀功的兴奋,又有些拿不定主意的忐忑:“光阳哥!
您瞅瞅!
按您说的,往‘气派’了整!
前面大堂敞亮,能摆下八仙桌!
里头隔了几个包间,用的都是好木头……就是……”
他挠了挠刺棱的脑袋,压低声音,“这钱……流水似的往外淌啊,光阳哥!
那吊顶的木格子,那窗户上雕的花……这些个讲究,真值当?俺瞅着就心疼得慌!”
陈光阳没直接答话,目光落在旁边散落的几张粗糙的图纸上,那是他早先画的简单布局。
他弯腰捡起一张,弹了弹灰:“心疼钱?柱子,记住喽,咱开的是饭馆子,不是大车店。
气派不是光好看,是把价码撑起来,把主顾的身份‘架’起来。
咱们的涮羊肉是好,可好肉也得配好鞍。
东风县城里兜里有几个子的爷们儿,请客吃饭讲究个面儿!
你这地界弄得跟牲口棚似的,你让他咋请人?”
他点了点图纸上预留的柜台位置。
“柜台上头,要亮!
得挂个锃光瓦亮的铜牌子,刻上咱‘陈记涮烤’四个大字!
门口,青砖铺地,门脸阔气,让人打眼一看,就知道不是卖大碗茶的地儿!
这股子‘贵’气,就是咱的招牌!”
他顿了顿,看着王铁柱似懂非懂但使劲点头的样子,蒲扇大的手拍在他厚实的肩膀上,力道沉实,“钱该花花,但账目你得把住了,一根椽子、一块砖的来路去脉都得清清爽爽。
该你拿主意的地方,放开胆子拿!
弄不明白的,随时来问我。
月底前,我要见着咱这涮羊肉的锅子,在这新堂子里,冒出第一缕热乎气儿!”
王铁柱被拍得肩膀一沉,又赶紧挺直,胸膛一鼓:“是!
光阳哥!
您放心!
俺王铁柱豁出这膀子力气,也把这事儿给您办得漂漂亮亮!
月底!
一准儿让您闻着肉香!”
他眼神里的那点懵懂被一股子狠劲压了下去。
“嗯。”
陈光阳鼻腔里应了一声,掐灭了烟头,没再多看。
他对王铁柱这股子实诚劲儿和执行力是放心的,开饭店的手艺也是现成的,缺的就是这点撑起台面的眼界和胆魄,得慢慢磨。
他转身,脚步没停,绕过堆满建材的街角,朝着馒头油饼的院子走去。
那里,才是他真正扎下的、能跑动起来的根基。
赵小虎和他那支刚刚拉起来的运输车队。
离着老远,就听见了柴油动机沉闷的声音。
院子里面正在装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