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荣庆堂。
堂中熏笼烧得温热,温暖如春,空气中散发百合香片气息,馨甜悠然,闻之可沁心脾。
可王熙凤旧事重提,吓得宝玉变了脸色,堂中温热半分不觉,一颗心拔凉,混身直冒寒气。
那次他只是内室之中,和姊妹们闲话几句赐婚之语,发之肺腑,与人无尤。
不知怎麽被传出话头,竟然招致宗人府上门训斥,是他难以磨灭的梦魇。
那次他不仅被老爷打得半死,那块引以为傲的通灵宝玉,也从此被老爷没收,就此束之高阁。
想到以往激昂砸玉,老太太痛心疾首,太太怜爱万分,姊妹们人人战栗,那是何等快意之事。
结果被宗人府那些禄蠹,生生将这桩依仗毁了,宝玉每每想起心痛欲裂。
……
所以宗人府三字,对宝玉有莫大杀伤力。
在他心中宗人府官吏,都是些愚昧村夫,不懂人间风流清白,只会粗莽大煞风景。
况且王熙凤此时提起,多少有些不怀好意,似乎巴不得宗人府上门似的。
宝玉只觉得两腿发软,脸色发白,生出落荒而逃的冲动,从此离了这悲愤人间。
贾母听王熙凤的话,老脸也变了颜色,说道:「凤丫头这话倒是有理,宝玉你要发牢骚,说什麽话都行。
唯独不能牵扯朝廷的事,要是被人传扬出去,胡乱牵扯起来,家里可是要吃苦头,以后再不许说了。」
宝玉早被王熙凤只语片言,吓得脸色发白,哪还有方才卖弄之心,寒蝉若禁,再不敢说话。
王夫人神情尴尬,只觉王熙凤嘴巴缺德,明摆着又来作践宝玉,偏哪壶不开提哪壶,将宝玉吓得够呛。
王熙凤见寥寥数语,宝玉便显出原形,好一副怂包软蛋样,心中不禁有些快意,自然要继续作践。
……
说道:「老太太,如今眼看就要正月十五,今年开春爵产收成,要等到三月末四月初。
开年因年节耗费,已经支出不少,三月宝玉大婚,公中又出去大笔银子。
所以元月下旬至四月之末,中间头尾整三月光景,府上用度可紧凑得很。
今日家里人都在堂,也都是知根知底,孙媳妇也不怕丑了,到四月初上收成前,公中可要打几个月饥荒。
以往每年这时候,我都当几个金项圈,或几样陪嫁首饰,等公中收成入帐,再悄悄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