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秋汛暴涨之时,我军绝无可能冒险顺流而下。其防御重心,必置于江陵周边及江北各陆路关隘,对此水道,反而疏于戒备。此,正是我军可乘之机!”
帐中一阵轻微的骚动。几位将领面露忧色,一位资深水师将领忍不住抱拳道:“李长史明鉴,现今正值秋汛,江水湍急汹涌,胜于平日数倍。末将等久在江上,深知此时行船,无异于以卵击石。一旦舟船失控,触礁沉没,则未战先败,损失惨重。是否……是否可稍待时日,待水势稍退,再行东进?”
此言一出,附和者甚众。毕竟,眼前是实实在在、肉眼可见的危险。
李靖静静听完,并未立即反驳。他走到帐口,望着门外奔腾咆哮的长江,江水浑浊,裹挟着泥沙树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半晌,他转过身,慨然道:“诸君所言,皆是老成持重之见。然而,兵者,诡道也。兵贵神速,更贵出奇制胜!萧铣据此天险,笃信我军不敢在汛期进攻,其心态已懈。我军若此时出击,正可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若迁延等待,待水势平缓,则我军动向易察,萧铣必有充足时间调兵遣将,严密封锁水道。届时,我军再欲突破,恐需付出十倍之代价,胜负亦难预料。此险,值得一冒!”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主帅李孝恭身上。所有的压力,都汇聚到了这位年轻王爷的肩头。李孝恭凝视着地图上那道险峻的峡谷,又抬眼看了看目光坚定的李靖,脑海中飞速权衡着利弊。寂静笼罩着大帐,只听得帐外江水的怒吼。终于,李孝恭深吸一口气,重重一掌拍在案上,斩钉截铁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李长史所言,正合我意!全军依计而行,违令者,斩!”
他伸出手,紧紧握住李靖的手:“药师,此番全赖将军奇谋!孝恭愿与将军,共此艰险!”
武德四年十月十五日夜,夔州码头,火把如龙。
没有喧天的锣鼓,没有壮行的呐喊,只有江水永恒的咆哮。数百艘大小战船,借着微弱的月光和摇曳的火光,依次解缆,滑入漆黑如墨、湍急如箭的江流之中。一场中国军事史上着名的冒险突袭,拉开了序幕。
李靖亲乘一艘艨艟巨舰,立于船头,如同一尊石雕。夜风猎猎,吹动他的战袍。他必须身先士卒,以稳定军心。战船在江水中剧烈颠簸,如同狂风中的一片落叶。经验丰富的船工和桨手们,喊着的号子声被江涛声吞没,他们全部的精气神都贯注于手中的舵和桨上,与大自然可怕的力量进行着殊死搏斗。
最险处,莫过于那些急转弯和着名险滩。在某处被称为“鬼见愁”的急弯,水流形成巨大的漩涡,一艘走舸快船因操控稍慢,被急流猛地推向江心矗立的巨礁!眼看就要船毁人亡,千钧一发之际,李靖所在的指挥舰恰好驶近,他临危不乱,高声喝令旗手打出灯号,指挥相邻大船以缆绳试图拖拽,同时命令该船将士弃重、调整帆桨。在令人窒息的一刻钟后,那艘走舸险之又险地与礁石擦身而过,溅起的浪花扑了李靖一身。全军将士目睹此景,无不骇然,却又因主帅的镇定而士气稍安。
整整三天三夜,这支大唐舰队就在与死神的擦肩而过中艰难前行。每一刻都可能是最后一刻。当先锋舰队的帆影终于驶出西陵峡的最后一段险隘,眼前水势相对平缓,江岸出现城镇轮廓时,许多士兵几乎虚脱,恍如隔世。
而此刻的夷陵城(今湖北宜昌),萧铣麾下的守军还沉浸在秋汛带来的“安全感”中。他们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会有一支军队从天而降。当唐军战船突然出现在江面,旌旗招展,直扑城下时,城头守军惊得目瞪口呆。
“唐军?!这……这怎么可能?他们是飞过来的吗?”守将面如土色,仓促间组织抵抗,但军心已乱。
李靖用兵,向来环环相扣。他早已预料到守军的惊惶,在水师正面进攻的同时,已派出精锐步兵,趁夜沿江岸险峻山路迂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