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法兴传》亦载:\"专以威刑御下,将士小有过错,便即诛戮。\"甚至亲兵统领因战马瘦弱而被当众腰斩,血染的刑场与宫阙间的丝竹形成了诡异对照。
寒秋料峭的毗陵城外,漕渠畔忽然响起战马惊嘶,督粮校尉张德言跪在泥泞中,望着昨夜倾覆的粮船,三十石粳米正随太湖水浪沉浮,漕工尸首与破碎的麻袋纠缠如惨白浮萍。这位曾随沈法兴七战丹阳的老将,此刻甲胄上的螭纹沾满泥浆,耳边回荡着梁王昨日在延康殿的咆哮:\"明日辰时若不见军粮,便借汝头颅祭旗!\"
《太平御览》卷三百五十二引《隋季革命记》详载:\"德言督粮溧阳,舟覆太湖,法兴令刳其腹,实以糠秕,悬首毗陵水门。\"
当行刑的狼筅卫拖着铁钩逼近时,张德言突然挣断绳索,从怀中掏出半枚残破的虎符,正是三年前夜袭晋陵时,沈法兴亲手劈开与他各执一半的信物。刽子手的环首刀却在此时凌空劈下,虎符与握符的三根手指齐齐坠入运河,血水在晨雾中晕开诡异的胭脂色。
毗陵水门的绞架上,张德言被剖开的腹腔塞满霉变的陈年谷壳,这是沈法兴对这位老臣\"失粮\"最刻毒的嘲讽。运河上往来的漕船里,船夫们看见乌鸦啄食将军内脏,听见铁链在朔风中奏出丧音。三日后,当尸首被偷偷收敛时,有人在将军紧攥的残掌中发现半片竹简,上书\"愿化钱塘潮,洗净吴越血\",字迹深深嵌入竹肉,这最后的绝笔,后来成为吴中血色传说,成为隋末江南士人反抗暴政的精神图腾。
江淮民间遂有童谣传唱:\"毗陵殿上梁字旗,城门鼓响骨成蹊\"。
当沈法兴在运河码头检阅新造的五牙战舰时,他不会想到,这些刻着\"光复梁业\"的巨舰,三年后将成为李子通水军的战利品;更不会预见,自己苦心摹写的梁朝典章,终将被唐初史官记作\"沐猴而冠\"的乱世闹剧。此刻的毗陵城头,残存的隋炀帝龙舟锦帆正在烈焰中化为灰烬,而大运河的波涛依旧默默流向北方,那里,李唐的大军已悄然陈兵淮水之滨。
当时,沈法兴的“梁国”势力周边尚有三股较大的割据势力,占据历阳(今安徽和县)的杜伏威,控制江都(今江苏扬州)的陈棱,盘踞海陵(今江苏泰州)的李子通,三方势力都意图与沈法兴争夺江南地区。
杜伏威出身章丘盐户的草莽枭雄,自大业九年(613年)起兵,七年间以历阳(今安徽和县)为根基,将势力扩张至淮南全境。其麾下\"江淮轻骑\"以机动作战闻名,《旧唐书》载其\"常选敢死士五千人,号'上募',厚廪之,每战令先登\"。控制区北扼濡须口(今芜湖裕溪河),南控横江津渡,战船可朝发夕至建康(今南京)。武德二年(619年)时拥兵十万,粮草积于巢湖姥山岛,正虎视江东粮仓。
陈棱作为隋炀帝旧部,这位江都留守在宇文化及弑君后,凭借扬州府库\"积粟百万斛\"的资源苦苦支撑。其管控的三万\"骁果军\"多为原御林军精锐,铠甲鲜明却士气低迷。他的控制区以江都为核心,沿邗沟水陆布防,但北面受窦建德威胁,西面遭杜伏威挤压,形成了唯赖广陵城(扬州)\"三重罗城,皆临漕渠\"的坚固城防固守。
李子通原为左才相部将,占据海陵(泰州)后募得盐丁、渔民数万众,组建\"海鹘水师\",其战船\"舷低棹捷,善突风浪\"。凭借水师优势,他在武德二年春夺取了通州(南通),控制着长江口盐场,月获盐利可铸钱三十万贯。其战略意图非常明确,意图先取江都漕运枢纽,再溯江西进图建康。据传载,其军中有\"丹阳匠户三千,昼夜督造五牙战舰\"。
三方势力在当时形成微妙制衡,杜伏威的轻骑在江北平原所向披靡,却苦无舟师难以渡江;陈棱困守孤城,寄望于隋朝旧制余威;李子通则效仿孙权故事,在长江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