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航道,缓缓向东移动,最终停在江陵的位置。
“王爷,诸位将军请看,”
李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从此处夔州,至萧铣巢穴江陵,三百里三峡,瞿塘、巫峡、西陵,滩险流急,暗礁密布,历来被视为不可逾越的天堑。
自古人言,‘自古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三峡水道,亦是如此。”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帐中众将:“然,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
正因这天险之名赫赫,萧铣必以为,在此秋汛暴涨之时,我军绝无可能冒险顺流而下。
其防御重心,必置于江陵周边及江北各陆路关隘,对此水道,反而疏于戒备。
此,正是我军可乘之机!”
帐中一阵轻微的骚动。
几位将领面露忧色,一位资深水师将领忍不住抱拳道:“李长史明鉴,现今正值秋汛,江水湍急汹涌,胜于平日数倍。
末将等久在江上,深知此时行船,无异于以卵击石。
一旦舟船失控,触礁沉没,则未战先败,损失惨重。
是否……是否可稍待时日,待水势稍退,再行东进?”
此言一出,附和者甚众。
毕竟,眼前是实实在在、肉眼可见的危险。
李靖静静听完,并未立即反驳。
他走到帐口,望着门外奔腾咆哮的长江,江水浑浊,裹挟着泥沙树木,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半晌,他转过身,慨然道:“诸君所言,皆是老成持重之见。
然而,兵者,诡道也。
兵贵神,更贵出奇制胜!
萧铣据此天险,笃信我军不敢在汛期进攻,其心态已懈。
我军若此时出击,正可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若迁延等待,待水势平缓,则我军动向易察,萧铣必有充足时间调兵遣将,严密封锁水道。
届时,我军再欲突破,恐需付出十倍之代价,胜负亦难预料。
此险,值得一冒!”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主帅李孝恭身上。
所有的压力,都汇聚到了这位年轻王爷的肩头。
李孝恭凝视着地图上那道险峻的峡谷,又抬眼看了看目光坚定的李靖,脑海中飞权衡着利弊。
寂静笼罩着大帐,只听得帐外江水的怒吼。
终于,李孝恭深吸一口气,重重一掌拍在案上,斩钉截铁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李长史所言,正合我意!
全军依计而行,违令者,斩!”
他伸出手,紧紧握住李靖的手:“药师,此番全赖将军奇谋!
孝恭愿与将军,共此艰险!”
武德四年十月十五日夜,夔州码头,火把如龙。
没有喧天的锣鼓,没有壮行的呐喊,只有江水永恒的咆哮。
数百艘大小战船,借着微弱的月光和摇曳的火光,依次解缆,滑入漆黑如墨、湍急如箭的江流之中。
一场中国军事史上着名的冒险突袭,拉开了序幕。
李靖亲乘一艘艨艟巨舰,立于船头,如同一尊石雕。
夜风猎猎,吹动他的战袍。
他必须身先士卒,以稳定军心。
战船在江水中剧烈颠簸,如同狂风中的一片落叶。
经验丰富的船工和桨手们,喊着的号子声被江涛声吞没,他们全部的精气神都贯注于手中的舵和桨上,与大自然可怕的力量进行着殊死搏斗。
最险处,莫过于那些急转弯和着名险滩。
在某处被称为“鬼见愁”
的急弯,水流形成巨大的漩涡,一艘走舸快船因操控稍慢,被急流猛地推向江心矗立的巨礁!
眼看就要船毁人亡,千钧一之际,李靖所在的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