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琴音不散
画布上的油彩还带着松节油的刺鼻气味,我把第五杯威士忌灌进喉咙时,那盏角落里的旧台灯突然闪烁了三下。
灯丝发出垂死的嗡鸣,在墙面上投下我扭曲的影子——像个被剥了皮的人,正对着画布上的东西狞笑。
画布上是《回响》!
三个月来,我每天把自己锁在这间废弃画室里,用松节油和血(有时是手指被刮刀划破的血,有时是从屠宰场买来的猪血)混合着颜料涂抹。
现在它快成了,画布中央那个模糊的人形轮廓越来越清晰,边缘的阴影里甚至能看出缠绕的藤蔓状纹路,像无数根血管在蠕动。
“还不够……”我对着画布喃喃自语,指尖的伤口又裂开了,血珠滴在地板上,和之前的污渍融为一体。
画室的地板早就像块吸饱了液体的海绵,踩上去会发出细碎的“滋滋”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底下呼吸。
就在这时,琴音又响了。
不是从窗外,也不是从隔壁——这间画室在老城区的顶楼,周围早就没人住了。
那声音就像贴着我的后颈发出来的,是段破碎的音阶,降b大调,左手在低音区按出沉重的和弦,右手的旋律飘得像蛛丝。
是她的调子!
荣荣以前总在傍晚弹这首曲子,她坐在窗边的斯坦威前,夕阳会把她的影子投在地板上,和钢琴的阴影交叠成一个完整的轮廓。
那时我总说她弹得太急,像在赶什么,她就会回过头笑,睫毛上沾着光:“急着把音符钉在空气里啊,不然风一吹就散了。”
可她已经不在了。
三年前那场火灾,烧掉了她的钢琴,她的乐谱,还有她。
消防队抬出遗体时,我只认出了她无名指上那枚烧变形的银戒——是我用第一笔稿费给她买的,内侧刻着我们的名字缩写。
“别装了。”我猛地转身,抓起桌上的刮刀指向空荡荡的门口,“是哪个混蛋在装神弄鬼?陈默?还是李姐?你们觉得这样很有意思?”
陈默是我的经纪人,从上个月开始就天天催我交稿,说画廊那边快撑不住了;
李姐是荣荣的母亲,至今还恨我,说我没看好她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