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及心头那被当众羞辱的滔天烈焰。
“程诺!”
幕僚郑晨和陆嘉闻讯匆匆赶来,看到自家东家衣衫凌乱、发冠歪斜,嘴角青紫带血的模样,俱是一惊。
郑晨抢步上前,一边用力搀扶起萧彻,一边疾言厉色地斥责:“简直无法无天!这程九被逼急了,竟连上门殴击这等市井莽夫行径都做得出来!什么名门子弟的体统涵养,全喂了狗!”
陆嘉心思更沉,目光扫过萧彻的狼狈和眼中尚未褪尽的狠戾,眉头紧锁:“东家,恕属下直言,程九此举虽是莽撞,怕也是……被逼到了墙角。您近日的手段,确是雷霆万钧了些。”
“雷霆万钧?”萧彻一声冷嗤,却牵动痛处,“比起他程诺釜底抽薪的阴招,我这点雷霆算得了什么?”
说起这数月来他与程诺的斗法,早已从朝堂政见的倾轧,蔓延至民生产业的根基,步步惊心,招招见血。
去年,他硬生生从程诺手中夺下布局已久的临安县令之位,程诺的反击便如毒蛇吐信——精准地挖走了他耗费数年心血、为通州三千顷良田精心栽培的庄头!
那庄头,岂是寻常农夫可替?
那是通晓天时地利、精于稼穑、能统管千顷田庄的“田将军”!
失了此人,他萧彻不得不星夜兼程赶赴通州,亲自坐镇,在一片混乱中重新梳理布局,寻觅新人。
那通州的烂摊子,耗费了他多少心力光阴?
好不容易稳住阵脚回京,脚跟还未立稳,程诺那厮竟趁他分身乏术,在朝堂上悍然弹劾他的乳兄贪腐!
虽最终保住了乳兄官位,却硬生生打断了他精心策划的布局节奏,两个唾手可得的关键位置,转眼就被程诺的人摘了桃子!
此仇不报,他萧彻颜面何存?
他旋即还以颜色,一份铁证如山的“大礼”直送程诺案头——程诺手下两名心腹官员贪腐入狱,证据确凿,连带程九自己也惹了一身腥臊,吃了不小的挂落!
这还不够,他紧接着便借大理寺查案之机,将火烧到了程诺的老丈人头上。
不过是“请”程诺那位眼高于顶的大舅子去大理寺“喝喝茶”,用了些非常手段敲打了一番罢了……
谁承想,程诺这莽夫竟因此坐不住了!
竟以“为外甥女出气”这等拙劣借口,直接打上门来!
真是斯文扫地,粗鄙至极!
“东家,”郑晨看着萧彻眼中闪烁的戾气,语气带着不赞同,“程九行事虽有不妥,但您牵连其岳家,动其内兄,还……还累及程夫人胎气不稳,这手段……确乎过激了。程九而立之年方得此妻,如今夫人有孕,正是心头至宝。您此举,无异于触碰了他的逆鳞啊!”
郑晨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况且……外头还传,您曾酒后失言,称程夫人是难得一见的花瓶?东家,这……这岂是君子所为?但凡是个男人,谁又能忍?”
萧彻脸上的狠厉之色微微一滞。
郑晨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心头那把熊熊燃烧的复仇之火。
他想起那夜被沈长乐那丫头气得口不择言,一时迁怒于无辜的刘氏……
这话,确实刻薄了。
一丝不易察觉的讪然爬上眉梢。
他萧彻,自诩谋略过人,竟也犯了这等口舌意气、牵连妇孺的低级错误?
涵养功夫,终究是差了些火候。
奇耻大辱带来的滔天怒火,在这自我审视的片刻,竟奇异地消减了几分。
被程诺狠揍的狼狈和疼痛依旧清晰,但那“非杀之而后快”的极端念头,却悄然沉淀下来,化为一种更为冷静、也更为危险的审视。
他缓缓直起身,靠在椅子上,目光穿透眼前的狼狈,投向程诺府邸的方向。
嘴角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眼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