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胡言乱语,罪该万死!请官家责罚!”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李师师心念电转,强压下心头惊涛骇浪,面上迅速恢复镇定。她将袖中词稿取出,双手捧至赵佶面前,盈盈下拜,声音清越,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与坦然。
“启禀官家,此乃周待制新填词作,师师正欲试谱新曲,待曲成之后,再献与官家品鉴赏玩。词中意趣,不过是文人遐想,托古喻今,博君一哂罢了。若有不妥之处,皆是师师思虑不周之过,与周待制无关。”
赵佶的目光如淬了冰的利刃,先扫过词稿上那刺目的“马滑霜浓,不如休去”,字字如针扎眼;又落在李师师强作镇定的绝美面容上,试图从那清澈的眼底寻出一丝慌乱;最终,停在伏地颤抖如秋风落叶的周邦彦身上。
天子之尊,九五之威,竟被臣下窥破隐私,还将如此私密狎昵之事形诸笔墨,传唱于外。一股被冒犯的滔天怒火与帝王深沉猜忌在胸中翻腾冲撞。他冷冷一笑,那笑声在寂静的画室里格外瘆人,伸手接过那页薄薄却重如千钧的词稿。
“周卿好才情!” 赵佶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珠砸落,“此词旖旎风流,情致缠绵,当真是绝妙好词。如此佳作,埋没于此岂不可惜?当谱成新曲,传唱天下,方不负卿之才思!”
言罢,将词稿重重掷于地上,拂袖转身,玄色袍角带起一阵凛冽寒风,在惊惶的张迪簇拥下,大步离去。留下满室死寂、刺骨的寒意与一纸散落的、惹祸的《少年游》。
数日后,一道措辞严厉的圣旨自大内传了出来:大晟府提举周邦彦,“轻薄无状,词多艳曲,有伤风化,惑乱君听”,即刻革去所有官职爵禄,贬出汴京,流放远恶军州。
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传入矾楼,李师师闻之,如泥塑木雕般跌坐于锦墩之上,面白如纸,指尖深深掐入掌心,沁出血丝亦不自知。她深知,若非自己身份特殊,牵涉天子清誉,恐怕此刻枷锁加身、踏上流放之路的,便是她李师师了。
天子的雷霆之怒、翻云覆雨的无情手段与帝王心术的冷酷,第一次如此赤裸、如此残酷地展现在她面前。她缓缓抬头,望向画室正中最显眼处悬挂的那幅《瑞鹤图》,十八只御笔亲绘的白鹤依然仙姿飘逸,翱翔于祥云缭绕的宣德门上空,此刻却显得无比讽刺。
鹤唳九霄,睥睨尘寰,而尘寰中人,纵是才子佳人,也不过是天子指间随意拨弄、可随时弃如敝履的棋子。那“天下一人”的花押,在灯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