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声响在我家不远处停了,接着是几声狗叫,还有压低的说话声。我没太在意,翻个身准备继续睡。
没过多久,我家那扇破木门就被拍得山响。“霍娃子!吴霍!开门!快开门!你看谁回来了!”是邻居二蛋的声音,透着股兴奋劲儿。
我爹骂骂咧咧地起来点煤油灯:“催命呢?大半夜的!”
门一开,二蛋蹿进来,脸激动得通红:“叔!霍娃子!快去看!斌子!斌子开着小轿车回来了!还有泥鳅!好家伙,锃光瓦亮的小轿车,就停村口打谷场那儿!”
我爹一愣:“哪个斌子泥鳅?老刘家那弟兄俩?他俩不是前年跟他舅去南方倒腾电子表了吗?咋?发财了?”
“可不是嘛!发财了!还带了台电视机回来!带大屁股的那种!说让大家伙都去看呢!”
整个村子都被搅醒了。
1979年,小轿车?电视机?
这对我们来说,跟天方夜谭差不多。
我胡乱套上件汗褂子,趿拉着破布鞋,跟着我爹和兴奋的村民们一起往打谷场涌去。
打谷场上已经围满了人,煤油灯、手电筒晃来晃去,跟过年似的。人群中央,果然停着一辆小轿车,车身蒙着层土,但在灯光下依旧能看出是绿色的,方头方脑,像个铁盒子......后来我知道那叫212吉普,但在当时我眼里,就是顶时髦的小轿车。
车旁边站着两个人,穿着紧绷绷的“的确良”白衬衫,下身是裤线能削萝卜的“的卡”蓝裤子,脚上是擦得倍儿亮的黑皮鞋。
一个是高大壮实的斌子,咧着嘴笑,头发抹得油光水滑。
另一个是精瘦的泥鳅,小眼睛滴溜溜转,手里夹着根带过滤嘴的香烟,那做派,活脱脱城里干部的模样。
“斌子?真是你小子?!”我爹挤过去,难以置信地摸着吉普车的引擎盖。
“叔!是我!”斌子嗓门洪亮,用力拍着我爹的肩膀,“回来了!看看咱村,一点没变样!”
泥鳅则更直接,他打开吉普车后座,小心翼翼地抱出一个大纸箱子,拆开泡沫,里面露出一台崭新的、屏幕像黑玻璃一样的机器。
“乡亲们!瞧好了啊!电视机!14寸大彩电!”泥鳅喊着,虽然那电视分明是黑白的。
人群发出一阵惊呼,纷纷往前挤着想看得更清楚,嘴里吆喝着“真能出人影儿?”、“听说里头能唱戏?”、“得通电吧?咱村还没通电呢!”诸如此类的话语。
斌子大手一挥:“别操心电,我带了电瓶,今晚就让老少爷们儿开开眼。”他俩忙活着从车里搬出个大电瓶,接上电线,又竖起一根绑着易拉罐的天线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