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百骑司衙署。

密室內，指挥使面前的舆图上，代表江南的標记旁添了一个暗红的“水”字，河北魏州的位置则標上了一个狰狞的“刀”符。

来自各州郡的密报堆积如山。

“吴郡陆氏，胁迫佃户，以断租、驱逐相逼，阻挠寒门子弟入学。”

“魏州张巡，手段酷烈，连斩抗拒清丈之崔氏管事三人，地方震怖，清丈推进迅速，然怨气沸腾。”

“依附陆氏之寒门小族陈氏，其子已登记入学弘文馆，遭主家催逼，租赋陡增三倍，陈翁不堪重负，悬樑自尽。”

“依附博陵崔氏之乡绅李茂，暗中资助两名佃户之子入学，被崔氏旁支察觉，田產尽数被夺，举家被逐，流落荒野，生死不明。”

指挥使的手指在“陈翁自尽”和“李茂流落”两行字上重重划过，留下深深的指痕。

陛下要的是文脉新生，而不是用寒门百姓的尸骨去铺路！

“传令江南『暗桩』，”

指挥使的声音都有些冰冷了，

“陆氏胁迫佃户、逼死人命之证据，三日內务必確凿！

特別是那个陈翁的死，要查实与陆明远的直接关联！

另，调一队『铁鷂子』秘密入吴，给我盯死那个『水龙帮』！

弘文馆州学工地再出『意外』，我要看到『水龙帮』帮主的脑袋，掛在苏州城门上！”

“河北魏州，告诉张巡，”

指挥使的目光转向代表魏州的“刀”符，

“杀人立威，陛下许他。

但若滥杀无辜，激起民变，坏了大局......他的脑袋，本使亲自去取！让他把眼睛放亮点！

那些被崔氏夺產驱逐的李茂一家，给他三天时间，找到！

安置好！少一根头髮，唯他是问！”

“另外，”指挥使最后看向那份弘文馆学子的名册，

“將各地有家人受胁迫、处境危险的学子名单，单独列出。

通知我们在当地的『影子』，不惜一切代价，暗中保护其家人安全！

必要时，可动用『非常』手段！

陛下要的是火种，不能还没燃起，就被风吹灭了！”

一道道命令从百骑司发了出去。

太极殿，御书房。

承乾面前不再是冰冷的舆图和染血的密报，而是厚厚一叠由房玄龄、褚遂良领衔，匯集了弘文馆首批寒门博士及部分低级务实官吏意见后，反覆斟酌擬定的新政补充细则。

“陛下，”

房玄龄的声音都有些疲惫了，

“『寒门举荐法』与『农兵卫』细则，业已擬就。

此二策若成，当如双剑合璧，直刺地方门阀心腹！”

李承乾快速翻阅著。

“寒门举荐法”：

各州郡县，每年由当地官府推举若干“德行敦厚、明晓农事或工技、为乡里所称道”之寒门俊才，经州府覆核，报吏部备案。

举荐者，可免当年部分徭役，优先授村正、里正等基层吏职，甚至可擢入县衙为吏。

其子弟，优先入弘文馆州学、县学。

“农兵卫”：

於各道、州、县三级，设立半军事化之“农兵卫”。

成员由当地无恆產之青壮佃户、流民、寒门子弟自愿应募。

农时务农，閒时操练。授简易兵甲，由当地折衝府或府兵抽调可靠军官负责基础训练。

农兵卫受双重管辖：

日常归地方州县，负责维护乡里治安，协防河工、押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