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兵士闻令快步去了。陈封回过身来,道:“既是几位相公便要到了,我也不难为尊明。此时此地尊明仍然一心护驾,果然是我郑国难得的忠臣。陈封也是十分敬佩的。”
何胜倒转锤柄,拱手为礼,却未说话,也未敢稍有懈怠,仍是全神戒备。
不一时,便见袁端当先,政事堂四位宰辅相继进了东宫。袁端怒气冲冲,大步而来,全没了老态。脚步还未停,便已开口道:“陈崇恩,你这是做什么?听闻你还在禁卫军衙门和城门下杀了人,杀的还是朝廷命官,何至如此,哪里便到了这般田地?有什么事是政事堂不能处置的,竟要你带兵进宫?国事有差,政事堂首当其冲,崇恩要问罪也该问我政事堂才是。”
陈封不肯失礼,向四人团团一揖,道:“陈封见过政事堂诸公。今日之事,陈封也是急切无奈,不得不为之,还请诸公原宥。然袁相公自揽其责,陈封却也颇不以为然。圣上天纵英明,却为奸人蒙蔽圣聪,实与政事堂无干,也非政事堂所能区处。正因于此,陈封不得不带兵进宫,一来是为清君侧,二来也确是为行兵谏。虽说陈封有违君臣大礼,却也强似坐看奸臣乱政亡国。”
袁端道:“崇恩此语实乃不责而责也。奸臣妖言乱政,非政事堂之咎,更有他乎?政治不清,自是政事堂之责,袁某忝为首相,难辞其咎。自袁某以下,政事堂共是八人,个个该当受过。崇恩责的是,袁某不敢推诿,崇恩却也不该行此悖逆之事。崇恩是国之功臣,朝廷却也不曾慢待了崇恩,何以竟至于此?崇恩说朝有奸臣,然如今崇恩位极人臣,满朝文武,哪个不在崇恩治下?何以不能以国法处治?便是后宫内官,官也不过五品,治也须在宗正府之下。那宗正府也该我政事堂统属,又有何事不能以朝政论之,竟以兵谏?”
陈封道:“袁相公何必明知故问?政事堂若能处置,陈封也不必舍了犬子一条性命。那奸贼先以谗言坑害我儿性命,再以匿名奏疏构陷于我,袁相公莫非要我坐以待毙?袁相公也说我是朝廷功臣,以陈封之功,尚不能免于戕害,何况他人乎?陈封纵不为自家着想,也要为天下数十万将士着想。我等为国流血卖命,终不能到头来反要蒙受不白冤屈。”
袁端一时语滞,宋质道:“崇恩,你说那匿名奏疏,我政事堂岂能不知是无端构陷,又怎会以此便加罪于你?那奏疏政事堂已弃之不理,更未传之于朝中,崇恩缘何以此诘问政事堂?”
陈封道:“陈封对袁、宋二位相公素来敬重,怎会责问政事堂?宋相公错会我意矣。那奏疏确是止于政事堂,陈封又怎会有怨怼之心?但这一份无凭无据、无根无源之奏疏,竟能送到政事堂,上达相公案头,可知使这鬼蜮伎俩之人有何等手段,陈封岂能不心有所惧?这一份奏疏压了下来,朝中虽有人知晓,却也并未有许多议论,然若是再有十份、二十份这样奏疏,政事堂还能尽数压下么?若是当真有朝中御史受人指使,也上一道这样奏疏,政事堂也能压下么?到那时,这奏疏呈送驾前,圣上纵圣明,也不得不疑。再有人以谗言惑主,陈封便是百口莫辩了,便也只得任人鱼肉了。袁相公、宋相公,到了那时,二位相公能救陈封一家老小性命么?”
宋质怔住,与袁端对视一眼,又道:“崇恩,我等是臣子,千不该、万不该,也不该以兵谏逼宫,失了人臣之礼。有今日一事,我郑国法度荡然无存,再不能以礼法约束天下臣民。史书之上,崇恩之罪实不可逭”
陈封道:“宋相公多虑了。待太子登基,陈封辅政,自有一番振作。陈封为名缰所系,自然要安邦定国,为郑国扫平天下。到那时,陈封功成名就,也自有人为陈封开脱。自古成者王侯败者寇,陈封若丧命于奸人之手,又有哪一个敢再提陈封昔日功绩?”
宋质无言以对,垂头不语。袁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