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器被丢弃,绝望的士卒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纷纷跪倒在地,将头深深埋进冰冷的泥土里,发出压抑的呜咽。投降的浪潮,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
张牛角被两名亲卫架着,看着眼前跪倒一片、如同待宰羔羊般的部属,再看看远处那面迎风招展的“周”字大旗,一股巨大的悲愤和无力感涌上心头。他猛地挣脱亲卫,踉跄着向前冲了几步,拔出腰间仅存的半截断刀,指向高踞马上的赵云和周明(周明已策马来到阵前),嘶声怒吼,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
“周明!赵云!尔等倚仗妖器,屠戮生灵!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与老子真刀真枪,决一死战!用这雷霆邪法,胜之不武!老子不服!”
他的吼声在死寂的战场上显得格外刺耳,充满了末路枭雄的悲壮与不甘。
周明策马缓缓上前,停在张牛角前方数丈之地。他神色平静,目光扫过地上堆积的武器,扫过跪伏在地、瑟瑟发抖的降卒,最后落在状若疯虎的张牛角身上,眼神中没有胜利者的倨傲,只有一丝淡淡的悲悯。
“妖器?邪法?”周明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全场,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张牛角,你抬头看看!”
他的马鞭指向身后那片狼藉的战场,指向那些在爆炸中尸骨无存的区域,更指向远处那片被驱赶到一起、眼神麻木绝望的庞大流民潮。
“看看这些被你裹挟而来的黎庶!他们手中的‘兵器’,是什么?是木棍!是石头!是饿得只剩皮包骨头的身体!”
“再看看你麾下士卒,他们手中的刀枪,又是从何而来?是劫掠!是杀戮!是从和他们一样活不下去的百姓身上,最后剥下的一层皮!”
“你带着他们,一路烧杀抢掠,裹挟流民,所求为何?是替天行道?还是为了你张渠帅口中的一口饱饭,一方地盘?”
周明的语气陡然转厉,如同寒冰:“用数万乃至数十万无辜者的尸骨和血泪,铺就你张牛角的‘英雄路’?这就是你所谓的‘真刀真枪’?这就是你信奉的‘英雄’?!”
“你!”张牛角被周明一连串的质问噎得面红耳赤,额头青筋暴跳,握着断刀的手剧烈颤抖,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
“至于这‘雷霆’……”周明的目光转向城墙上那些冒着青烟的铁筒,眼神深邃,“它非天赐,亦非妖物。它生于炉火,源于匠人之手!它所用之石炭、硝土、硫磺,皆取于辽东之山野!它之威力,源自人对天地之理的探求,而非鬼神之赐福!”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宣告:
“此器,不敬鬼神,不拜君王!只问一句——”
“它之锋芒,今日所指,是屠戮无辜的豺狼?还是守护生民的坚盾?!”
“它之轰鸣,响彻之处,是带来毁灭的丧钟?还是开辟活路的惊雷?!”
周明的目光如同火炬,灼灼地扫过全场所有跪伏的降卒和远处麻木的流民:
“今日,我辽东以此器破敌,非为炫耀武力,更非滥杀无辜!只为以雷霆之势,击碎尔等心中妄念!只为以最小的代价,终结这场裹挟黎庶、涂炭生灵的闹剧!只为让这数万条性命,”他手指重重指向流民潮,“能有一条活路可走!”
“活路……”张牛角如遭雷击,手中的断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他踉跄后退,看着周围那些跪在地上、眼神中除了恐惧竟隐隐生出一丝茫然的部属,看着远处流民眼中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对“活路”的渴望,再看着周明那平静却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力的目光……他所有的愤怒、不甘和所谓的英雄气概,如同被戳破的皮囊,瞬间泄得一干二净。一股巨大的疲惫和空虚感淹没了他,他双膝一软,颓然跪倒在地,将头深深埋下,宽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