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宫内挂起了火红的灯笼,宫人们脚步声都刻意收敛着,偌大的凤栖宫格外寂静。
掌印太监阙清一身暗红色宫装,金线绣的蟒袍张牙舞爪,他腰板挺直,低着头跪在正殿门前,四周空旷,没有宫人敢从他身边走。
苏新柔绕过门廊,一抬头,看见那一抹耀眼的红色光辉,疑惑问一边的小宫女:“那是司礼监掌印?”
“是,听说内务府克扣了除夕夜宴的银钱,桃红姑姑方才罚他跪在这里。”那小宫女有些害怕,拉着苏新柔便要绕路。
“这怎么能行?”苏新柔眉头一皱。
掌印是正二品的官级,乃宫内所有太监之首,且不说娘娘还未因那银钱生气,如此公然折辱他,好像是凤栖宫仗势欺人一般,届时传出去,定有人说娘娘的坏话。
苏新柔不顾一旁宫女的劝阻,径自走向阙清,朗声道:“掌印,你起来吧。”
阙清抬眼一望,是个白皙的小姑娘,二十来岁的模样,粉嘟嘟的嘴唇,两个丸子头间戴一朵淡粉色珠花,容颜娇嫩,脸色倒是义愤填膺。
他摇摇头:“桃红姑姑吩咐咱家在这儿跪满两个时辰,以此赔罪。”
阙清入宫比一般的太监晚些,如今不到三十的年纪却已经坐上司礼监掌印的位置,是有些真本事在身的。
阉人的命向来不值钱,皇上不许他批银两,若这一跪能让贵妃娘娘消气,别说是凤栖宫正殿了,就算拉到午门示众也无妨。
可那小宫女却不依不饶,“你先起来,此事我会向娘娘禀报的。”
听她这样语气,他又仔细打量了下,顿时明白眼前此人便是宫里人人羡慕,从浣衣局奴婢一跃成为凤栖宫掌事宫女的苏新柔。
只是想不到,她竟然这样小,看上去还是一副热心善良的模样。
除了与主子有打小交情的贴身奴婢,在宫中能坐到这个位置的,谁没点防备心在身上?可他看着苏新柔单纯又坚定的眼神,却不敢下定论。
他站起身来,声音不如平常太监那般尖锐,反而有几分低沉:“苏姑姑今日之恩,阙清定当涌泉相报。”
除夕之夜,便是在这样一番喜庆又沉闷的氛围下,缓缓拉开序幕。
周旖锦来的早些,嫔妃们也都各自落座。
瑶妃穿了一身火红的织锦绣袄,带着一众侍从风风火火走来,可任凭架子再大,眼下仍有遮不住的青黑痕迹。
“不愧是淑贵妃经手的宴席,好生气派啊!”瑶妃显然是知道魏景那些小动作,见周旖锦这次定要大出血,特来噎她一噎。
周旖锦没理会他的挑衅,说道:“既知道本宫有本事,便学着些,免得到你手上,又要出丑。”
瑶妃的脸色霎时青了。她最听不得别人说她出身低微,做事小家子气,再加上前些日子白若烟给她的惊吓,更是令她郁闷。
说起那白若烟,更是令她费解,那日走运遇上魏景捡了一条小命便罢了,她之后几次在浣衣局想要对白若烟动手,都是被各种各样的突发情况拦了下来。
她怎么运气这样好?
瑶妃眉头紧拧,不敢细想。
白若烟愈是这样,瑶妃越觉得是姐姐的冤魂来索命,接连几日吓得魂不守舍,半夜三更毫无睡意,甚至连四皇子被处罚的大事都顾不上。
“本宫与你各走各的路,用不着你教我。”瑶妃嘴硬地回怼,正等着与周旖锦拌嘴两句,却突然看见她已经转身回去,将自己如空气般晾在此处,不由得一阵恼火。
“赔钱贵妃,嚣张什么?”瑶妃捏着手帕,不满地嘟囔道。
文武百官落座,周宴和父亲也坐在不远处,举杯对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