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弼时被震得咳嗽起来,却笑得眼睛眯成了缝。
任弼时笑着点头,刚要说话,一阵剧烈的咳嗽让他弯下了腰。帕子上的血渍迅速晕开,像朵突然绽放的红梅。贺龙赶紧扶住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这是龙阿公给的天麻,让他孙女用瓦罐炖了整夜的汤。”他把瓦罐往任弼时怀里塞,罐口氤氲的热气里飘出淡淡的枣香,罐底残留的药渣里,还能看见几粒没炖烂的红枣,皮皱巴巴的像老人的脸。
肖克和王震走过来时,贺龙正用自己的帕子给任弼时擦嘴角的药汁。肖克的军帽歪在一边,额角的伤疤结着黑痂,那是甘溪突围时被弹片划的,当时血流进眼睛里,他硬是闭着一只眼指挥完战斗。“贺老总,”他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右手的小指因为在湘江战役中被冻僵,一直弯着伸不直,“六军团9700人从横石出发,现在还能战斗的,只剩3100。”
贺龙的手顿了顿,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烟灰落在青石板上,被风一吹就散了:“能走到这儿,就是英雄。”他转身朝身后喊,声音穿过人群撞在水府宫的朱漆柱子上,又弹回来,“把咱们最好的口粮都拿出来!让六军团的弟兄们尝尝黔东的味道!”红三军的战士们立刻行动起来,有人解开粮袋,倒出掺着红豆的糙米,豆子是从地主粮仓里搜出来的,带着陈年老味;有人从背包里掏出腊肉干,油亮亮的泛着琥珀色,那是上次打沙子岭土豪时分的,一直用油纸包着舍不得吃。
周球发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像条灵活的鱼,终于在老桂花树下找到了哥哥。周球保正靠在树干上喘气,后腰的血渍已经洇透了军衣,像朵开败的红牡丹,花瓣边缘都发了黑。“哥!”周球发扑过去,腰间的竹筒没系紧,里面的炒盐撒了一地,白花花的像碎银子,混在金色的桂花里格外显眼。
周球保笑着拍他的背,掌心的老茧磨得弟弟脖颈发痒:“傻小子,哭啥。”他从怀里掏出那半块布鞋补丁,蓝布上的蒲公英被血浸得发暗,却还能看清绒毛的针脚,“你嫂子绣的,说等胜利了,给孩子做双新鞋,蒲公英的根扎得深,寓意好。”周球发赶紧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块烤得焦黄的玉米饼,边缘还带着点焦糊的黑边:“这是贺军长给的,他说六军团的弟兄肯定饿坏了,让我留着路上吃。”
饼渣刚落进嘴里,远处突然传来号声。红三军的司号员站在水府宫的屋脊上,黄铜号身被晨光镀成金红色,号嘴上还沾着昨夜练习时留下的唾沫印。《欢迎曲》的调子像溪流似的漫过整个山坳,每个音符都带着露水的清亮。任弼时挣扎着站起来,贺龙想扶他,却被他按住手:“我自己来。”他整整衣襟,朝着集合的队伍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仿佛脚下踩着的不是泥地,而是湘赣根据地那些熟悉的田埂。
肖克走到周球保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远处的山峦:“看见那道山梁没?贺老总说,过了石梁就是永顺,那里的百姓早就盼着咱们了,去年我派人去侦察,老乡们还藏了粮食等着红军。”周球保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晨雾正在散去,露出青灰色的山脊,像条卧着的巨龙,山顶的云团被阳光染成了淡金色。
苏小红在临时救护所里清点药品,那是间废弃的碾房,石碾子上还留着没清理干净的谷糠。药箱最底层压着那半块布鞋补丁,蓝布的边角已经磨出了毛边。红二军团送来的绷带堆成小山,都是用百姓捐的土布撕的,边缘还能看见纺车留下的纹路。她拿起一摞要拆开,却发现最上面那条缠着块绣花帕子。靛蓝色的土布上,“红军万岁”四个红字针脚歪歪扭扭,却格外鲜亮,帕子边角还绣着朵小小的映山红,线是用茜草染的,带着植物的清香。
“这是龙阿公的孙女绣的。”一个红三军卫生员抱着药罐走进来,他的左臂在潜江战斗中被打穿,现在还不能完全伸直,“小姑娘才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