芰荷辞
第一章莲舟渡月
永熙十七年,江南的梅雨下了整月。
沈清辞撑着油纸伞站在西湖边,看着湖面被雨打湿的荷叶翻卷出翠色的浪,忽然想起阿娘临终前说的话:“我们清辞,生在荷月,魂里带着莲的性子,往后不管遇着什么事,都要像西湖的荷,出淤泥不染,守着自己的心。”
那时她才八岁,攥着阿娘绣着并蒂莲的手帕,似懂非懂地点头。
如今十年过去,她成了西湖边“芰荷坊”
的绣娘,指尖绣出的荷花能引蝶驻足,却再也没见过阿娘说的,开在湖心亭畔的并蒂莲。
“清辞姑娘,沈公子的船到了。”
伙计阿福的声音从巷口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沈清辞收起伞,将帕子叠好塞进袖口,转身往码头走去。
沈砚之是京城来的画舫主人,三个月前偶然见了她绣的荷纹,便定下了十幅莲纹屏风,今日是来取最后一幅的。
码头边停着一艘乌篷船,青竹为骨,纱幔为帘,船头立着个青衫男子,手里握着支玉笛,正低头看着水面的残荷。
雨丝落在他间,晕开一层淡淡的雾,竟让沈清辞想起了坊里那幅未完成的《雨荷图》。
“沈姑娘。”
男子转过身,声音清润如玉石相击。
沈清辞这才看清他的模样,眉如远山,眼似秋水,鼻梁高挺,唇色偏淡,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像是常年不见日光。
“沈公子。”
她屈膝行了一礼,将手中的锦盒递过去,“最后一幅屏风绣好了,公子请查验。”
沈砚之接过锦盒,却没打开,反而将玉笛递给她:“姑娘要不要上船坐坐?今日雨小,正好看看西湖的雨荷。”
沈清辞有些犹豫。
她自小在西湖边长大,却很少坐船,更别说和陌生男子独处。
可看着沈砚之眼中的诚意,再想起阿娘说的“自由脱俗”
,她终究点了点头,踏上了乌篷船。
船缓缓驶离码头,阿福撑着篙,将船往湖心亭的方向划去。
沈砚之坐在窗边,给她倒了杯热茶:“姑娘绣的荷,有灵气。
我见过很多绣娘,唯有姑娘的荷,像是活着的。”
“公子过奖了。”
沈清辞捧着茶杯,指尖有些烫,“我只是照着西湖的荷绣的,想着阿娘说的,要让荷的清白留在针线上。”
“令堂也是爱荷之人?”
沈砚之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嗯。”
沈清辞点头,目光落在窗外,“阿娘说,荷是最忠贞的花,一生只开一次,只守一片水域。
她还说,湖心亭畔曾有过并蒂莲,开得极好,只是后来不知怎么,就再也没开过了。”
沈砚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湖心亭的飞檐在雨雾中若隐若现。
他忽然开口:“我知道并蒂莲的事。
二十年前,有位画师曾在亭畔种过荷,后来他娶了一位绣娘,两人每年荷月都会来这里赏莲。
只是后来画师被召入京城,再也没回来,那位绣娘便守着这片荷,直到去世。”
沈清辞猛地抬头看他:“公子怎么知道这些?”
沈砚之拿起玉笛,轻轻吹了个调子,旋律清婉,带着淡淡的忧伤:“那位画师,是我的父亲。
那位绣娘,是你的阿娘。”
沈清辞手中的茶杯“哐当”
一声落在桌上,茶水洒了一地。
她看着沈砚之,嘴唇动了动,却不出声音。
阿娘从未跟她说过父亲的事,只说父亲去了很远的地方,可她没想到,父亲竟是京城的画师,而眼前这个男子,是她的……兄长?
“我也是三年前才知道阿娘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