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水等天黑(1 / 5)

潮舟劫

第一章怒潮吞孤帆

钱塘江的秋潮,是天下闻名的景致。

每年八月十八,无数看客挤在江堤上,就为看那“滔天浊浪排空来,翻江倒海山为摧”

的壮阔。

可若不是赶在潮汛时来,这江面便只剩无尽的苍茫——尤其是入了夜,墨色的江水裹着冷风,连星光都似要被吞进江底,唯有偶尔掠过的渔火,像颗随时会熄灭的火星子。

沈渡就是在这样的夜里,撑着一叶孤舟行在江上。

他的船是艘老旧的乌篷船,船身裂着几道浅缝,用桐油补了又补,船尾插着面褪色的青旗,旗角绣着半只衔着剑的海鸥——那是“江鸥帮”

的标志。

沈渡靠在船舷上,手里攥着个粗陶酒碗,碗里的劣酒只剩个底,酒气混着江风,吹得他脸颊泛红。

他穿着件浆洗得白的短打,裤脚卷到膝盖,露出小腿上道狰狞的疤,那是三年前跟水匪拼杀时留下的,当时差点把腿废了。

“再过半个时辰,就能到盐官镇了。”

沈渡喃喃自语,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江水。

他这次是受江鸥帮舵主所托,送一封密信去盐官镇的分舵,信里藏着江南水帮的布防图——最近江面不太平,“黑鲨帮”

的人频频劫船,连官府的漕运都敢动,江鸥帮怕他们下一步要对分舵下手,才急着传信调人。

他刚想把碗里的残酒喝尽,忽然觉得船身晃了晃。

不是江风刮的那种晃,是底下的江水在翻涌,像有什么东西在江底搅动。

沈渡心里一紧,猛地站起身,扶住船桅抬头看天——夜空还是墨黑一片,连点云都没有,可江面上的风却突然变了向,从之前的东南风,变成了带着腥气的西风。

“不对劲。”

沈渡皱起眉。

他在江上漂了二十年,比谁都懂钱塘江的脾气,这个时节从没有西风,更不会有毫无征兆的江涌。

他慌忙蹲下身,想把船桨插进水里稳住船身,可手刚碰到桨,船身就猛地一抬,像被什么东西顶了起来,接着又重重落下,溅起的江水劈头盖脸砸在他身上,把他呛得直咳嗽。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轰隆”

声,不是雷声,是潮水的声音。

沈渡脸色骤变——钱塘江的秋潮明明还有半个月才到,怎么会现在来?他抬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只见墨色的江面上,一道白色的水线正快逼近,像条巨大的白蛇,张着嘴要把整个江面吞下去。

“是怒潮!”

沈渡心里慌。

他见过无数次钱塘江潮,却从没见过这么快、这么凶的潮——那水线移动的度,比最快的快船还快,而且越来越高,转眼就有半丈高,江风裹着潮声,震得他耳朵嗡嗡响。

他来不及多想,抓起船尾的船桨,拼尽全力往江水里划,想把船划向岸边。

可那怒潮来得太快,不过片刻就到了船后,巨大的浪头像座小山似的压下来,沈渡只觉得后背一沉,整个人被浪头掀了起来,接着又重重砸在船板上,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

乌篷船在浪头里像片叶子似的翻滚,船篷被浪撕碎,船桨也断成了两截。

沈渡死死抓住船舷上的绳子,指甲都嵌进了木头里,他能感觉到船身正在往下沉——船底的裂缝被浪头冲开了,江水正往船里灌。

“不能沉!

信还在!”

沈渡咬着牙,腾出一只手,摸向怀里——密信被他缝在了衣襟内侧,用油纸包了三层,还好没湿。

他刚想把信往更贴身的地方塞,又一个浪头拍了过来,这次的浪比之前更大,直接把乌篷船掀翻了。

冰冷的江水瞬间裹住了沈渡,他呛了好几口江水,嘴里满是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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