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太子府,府外风定。已是黄昏时分,远处天际躲匿着密匝乌云,周边氤氲起薄薄的雾气,她仰眸看向天空,除了散发着天青颜色之外,一只钿筝肆意飞翔。
奇怪这种天气,还有人放风筝么。
她无意间看了钿筝上的图画,玉树青青,几朵未曾开花的涩菊。沈怜君眸低垂,登上马车,并未放于心上。
只是这一路上她皆想着,临走之前,林疾对她说的那番话。
趁着北在玉前去青园听戏之时,用这包迷药迷晕他,然后,我派去的人将会助你一臂之力。事成之后,有一个名为秋意的丫头会给你赎身,继而你跟着她,回到我身边。
流袖里攥得结实的药包微微颤抖,美目轻轻上扬,眼角淡淡划过一丝清泪。她不想这般做的。丝毫,不想。
次日,她照旧在脸上涂着厚厚的底粉,戏眼上挑,唇瓣朱红。手中的描绘青黛的东西被她缓缓放下,盯着铜镜里的自己,目光微滞。
他已经数月未来青园矣,今日,他会来么?
她将药塞进戏袍的里衣袖子中,穿好鞋子,推门慢慢往戏台那边走去。
行至戏台下,全园空**,只有他常坐的前排位置,飘**着他的身影。他还是来了,心底逐渐蔓延出苦涩。
北在玉好似感知到什么,蓦然回眸,见她在那里发呆,轻笑:“我已等许久了,你还不打算唱一曲儿,让我听一听吗?”
沈怜君双目悄然含泪,频频点头。
袖袍舞起,莲步轻移。
又是那句良辰美景奈何天,我对你付之真心,奈何不如他一句恳求就能换回你的心意。怜君,你当真觉得你了解我吗?若真如此,那那封落名为“林疾”的信,你怎么就读不出里面的心意呢?
他面上惬意地合上清澈的双眸,心中却是苦涩万分。
几乎过了很久很久,他都要听到睡着了。今日不知怎的,一阵倦意漫上心头。
良久。
一股凉意拂上手腕,睡眠极轻的他猛然惊醒,像是受惊的小鹿一般,左右打探。那人使劲绑住他的双手,随之大力拽起他的胳膊,就要往外面拉去。
他忽而粲然一笑,沉重的双脚滞留原地。
抬眸望了望那杯喝尽的白茶,又往帘幕后探去,顷刻间了然于心。
“如果南安灭亡能够换来你眼下以为的幸福,那,我愿意为了你这样做。”话出一句,音已梗塞。她躲在帘幕之后,泪眼婆娑。秋意拿手绢捂住她的嘴,任凭她张开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但是,假若你不会幸福。那么,我还是会像戏词里说的那样,良辰美景奈何天。美景之于你,奈何他一抹俊影而出,你心方乱。可是良辰再对,天意再明,我希冀你与他终究无缘。”
“只是我心犹记,长街之上初见怜君,一袭青衣似清竹,气质却宛若一株涩菊,清丽而不失妩媚。”
话音方落,他回眸示意那人可以走了。他跟着他的步子,涩涩顿顿,已无生意。
然而,挣脱于帘幕后面的她哭得似个泪人儿,秋意发了狠的牵制住她。沈怜君方才明白,那封落款“林疾”的信是出自于北在玉之手。
而那日,她应当看清他眼里的算计与谋利。
后悔无言诉说,秋意毫不犹豫打晕了她,快马加鞭带回太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