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瘫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朱棣从馊水桶里掏出一坨不可名状的东西,塞嘴里就嚼,脸上还露出一种陶醉又智障的笑容。
朱棣两只手插在泔水桶里乱掏,馊水溅得满身都是。他抓出来的不止是烂菜叶嗖饽饽,还有一坨黏糊糊、马赛克级别的东西,酸臭味儿隔三米外都能闻到。他却跟饿疯了似的,啃得啧啧有声,脏水顺着他胡子往下滴答,阳光一照,油亮亮的反光……
“yUe……”张炎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没吐出来。他捂着脑袋想再站起来,可血已经把半边领子糊透了,一动就抽着疼。
人群彻底炸了。抱孩子的大姐赶紧捂娃眼睛,自己却忍不住干呕;卖炊饼的大哥擀面杖掉了都忘了捡。
“真、真吃了……燕王殿下他……”有个书生脸白得跟纸一样,扇子掉地上了都没察觉。
围观的人之中,几个穿得像模像样的老哥交换眼神,其中一个微微点头,另一个立马低头在纸条上写写画画。张炎眯着疼得发糊的眼睛——艹,那几人脚上穿的是官靴!建文帝的密探,正搁这儿现场直播燕王发疯呢!
朱棣却跟没事人似的,嚼得倍儿香,还哼哼唧唧的,一脸智障快乐笑,跟以前那个霸气侧漏的燕王简直不是一个人。
但就在这片混乱中,张炎突然捕捉到朱棣眼里一闪而过的光——那根本不是疯子该有的空洞,而是一种极度清醒的决绝!虽然就一瞬间,但还是被他这剧痛加持的敏感神经逮到了。
“让开!官差来了!”远处传来衙役的吆喝。
张炎靠着墙,疼得站不稳。他看着还在啃馊水的燕王,心里五味杂陈——既有点同情这大佬被逼成这德行,又预感到位面之子要开始飙演技了,大的要来了。
张炎瘫在墙根底下,喘得跟破风箱似的。每喘一口气都扯得后脑勺生疼,血还滴答往下掉,戎衣上半边都是深色。
他努力想看清楚点,但眼前一切——疯狂吃垃圾的燕王、吓傻的群众、看戏的密探——都隔了层水波纹似的,扭曲又魔幻。
就在这要命的晕和疼里,一堆根本不属于他的记忆,跟凿穿了似的,轰一下喷了出来。
他看见个瘦巴巴的少年跪在病床前,攥着母亲干枯的手,声音带哭腔但贼坚定:“娘,我选上燕王府亲兵了!有双倍饷银,一定能治好你,让小妹吃上饱饭!”——那是原主张炎第一个承诺,沉甸甸烫得很。
画面一切,北疆风雪跟刀子似的刮脸。年轻亲兵张炎握着长矛,手冻僵了却挺得笔直,护在披大氅的燕王身后。狼嚎声中,燕王声沉如水:“怕吗?”少年音发颤却硬气:“殿下在,我不怕!”那一刻,忠诚比命重。
又一幕砸进来:北平校场,太阳毒辣。他因动作失误被罚,咬着牙一遍遍练,汗如雨下。结束时,一碗井水递到面前。抬头是燕王没啥表情的脸:“筋骨不赖,明天调来亲卫队。”——那是军户子弟拼来的出路,是希望。
这些记忆带着原主最真的情感——对家的责任、对主君的敬畏、在军中的荣辱——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穿越者张炎的魂上。他闷哼一声,捂着头几乎要吐。两个人生在他颅内打架、对撞、融合。
他是现代人,知道眼前这吃馊水的疯批以后是永乐大帝;可他也是张炎,是亲眼看见英雄崩塌、信仰碎一地的亲兵。
剧痛中,他猩红的视野扫过街面。建文密探不再掩饰脸上的讥笑,有人甚至抱起胳膊看戏。而街角有个老兵,用粗糙的手死死捂着脸,肩膀抖得厉害,指缝里有泪——绝望和讽刺,忠诚与背叛,在这条街上扭曲交缠。
信息量太大,加上生理上的剧痛,终于超出了极限。他意识里那根弦“嗡”一声断了。黑暗温柔又彻底地吞没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