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元璐终于将两次日讲中的整个过程,原原本本地对二人复述了一遍。
大殿中一时陷入了沉寂,张之极和骆养性心中波澜起伏,难以平复。
过了片刻,朱由检温和的声音才再度响起,打破了这片宁静。
“朕在深宫长大,闲来无事唯有读书,然而其时并无名师指导,故常有些不解之处。”
“各位要么是饱读诗书的登科进士,要么是洞悉时事的官宦贵子,或许能为朕解惑。”
倪元璐几人闻言,连忙躬身,称“不敢”。
朱由检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拘礼,自顾自地说道:
“朕闲来无事,曾读《商君书》。”
此言一出,倪元璐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
商君之法,在儒家士大夫眼中,无异于虎狼之术,充满了“悖逆人伦”、“刻薄寡恩”的邪说。
身为皇帝读此书倒也正常,只是直接说出来,终究让他有所不适。
朱由检浑不在意,继续说道:“书中多有酷烈之言,朕亦不取。然其中一论,朕觉得颇为有趣。”
他顿了顿,清了清嗓子,缓缓背诵起来:
“故有地狭而民众者,民胜其地;地广而民少者,地胜其民。民胜其地,务开;地胜其民者,事。”
朱由检目光扫过众人:“诸位可对此句有所印象?”
齐心孝思索片刻,率先出列答道:“回陛下,此句出自《商君书?民》一章。”
“乃是说,在战国之时,人口稠密、土地稀少的国家,应当致力于向外开拓疆土;而地广人稀的国家,则应当致力于招徕他国之民。”
倪元璐也紧跟着出列,拱手道:“陛下,商君所言,乃是战国之策。当今天下大定,四海归一,此法似乎已不适用于当世?”
他这话说的很委婉,其实就是提醒皇帝,商君之术法,其实不适合用在此时。
“嗯,倪爱卿所言甚是,朕也是这般看的。”
朱由检不以为忤,反而赞同地点了点头,话锋却陡然一转。
“只是,这其中‘民’与‘地‘的胜负之论,着实有趣。朕便因此生出一个疑问......”
他看向阶下五人,目光深邃。
“如今之大明,究竟是‘民胜之国”,还是“地胜之国”呢?”
这个问题一出,几人顿时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