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他而言,如今的形势并不妙,不过,顾池墨的脸上却未见丝毫惊慌之色。
他知晓,天明之时,便会有另一拨暗卫前来换班,其间有一盏茶的时辰,足够他寻到机会,离开涉香殿了。
因此,顾池墨并不着急,他就在这殿中,坐待天明即可——两个时辰,眨眼间便过了。
思及此,他径直走向内室的软榻,将身上的配剑取下,斜靠着软榻。而后,他才缓缓坐下,闭目养神。
雨声渐渐停歇,如今的皇宫本就冷清,这涉香殿又有好些年不曾住人了,天地之间,寂静一片。
这寻常的夜晚,竟让他忆起了当年在乱葬岗的那些日夜,他躺在巨大的尸坑之中,在万籁俱寂中,怀揣着仅存的一丝希望,孤独地等待破晓。
从前,他害怕黑暗,因为,他曾在黑暗中独自面对死亡。后来,他却爱上了黑暗,因为,只有在黑暗之中,他才可以卸下所有的伪装,不用顶着顾池墨的身份,不用与顾家人虚与委蛇。
彼时,支撑着他熬过至暗时刻的,一是远在羌冷城的母亲与兄长,二便是那个即便自身难保也要带着他离开的她。
思及此,顾池墨的唇角微微上扬,冷峻的眉眼间也随之多了一丝柔和。
涉香殿许久不曾住人,即便时有宫人前来打扫,蛇鼠虫蚁却是不少。
一只老鼠从墙角的洞口钻出,在这软榻附近横冲直撞,倒是快活。
易云辞他敛去周身的气息,偶有浅浅的呼吸,动静却也是微不可闻,就连老鼠也不曾注意到他的存在。
老鼠溜到软榻附近,越过他的鞋履,却不经意间撞倒了斜立在一旁的佩剑。
此时此刻,这冷宫寂静得能听见树叶飘落的声音,若这佩剑倒下,金属碰撞地面发出的清脆声音,定会将周遭的暗卫悉数引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顾池墨蓦然睁开双眼,在佩剑倒地前,伸手将那佩剑接住。
他目光如炬,冷冷地看着那罪魁祸首,神色间带着一丝嫌弃,一支银针从他的指间飞出,顷刻间便没入老鼠的身躯。老鼠甚至还来不及发出一丝声响,便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顾池墨挥掌,强劲的掌风将老鼠的尸体抛到了远处,他这才将佩剑置于软榻上,不经意间却让他发现了一丝端倪。
寻常的床榻,通体都是木制,这床榻却有些不同,它虽也是木制,可床脚处却由铁器嵌边,且这铁也并非寻常的铁器,闲置这么些年,上面竟没有一丝铁锈。
事出反常,必定有妖。
思及此,顾池墨蹲下身子,仔细地检查着这床榻。
果然,在靠墙那面的床脚上,他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机关盒子。这机关盒子极其微小,且又靠着墙,在这冷宫中,的确很难让人发现。顾池墨看着眼前的机关盒子,心中有些激动。
他深呼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些心情,眉间又多了一丝犹豫——若这机关能指引他寻到帝王剑,自然是极好。
只是,此刻寂静如斯,触发机关时若造成不小的动静,势必会引来暗卫。
就在顾池墨犹豫之际,雨声渐大,倒显得有些嘈杂。
听见动静,顾池墨眼中升起一道光,天助我也!
他不再犹豫,提起一旁的配剑,按下机关。
床榻缓缓向外移动,露出紧邻墙壁的一小片空地,而后,地板缓缓移开,露出一道约三尺宽的暗门。
他顺着这暗门向内望去,窄窄的石梯向下延伸,暗道里透着一丝浅浅的光芒,好在这光芒微弱,这才未曾引起殿外那些暗卫的注意。
顾池墨将长剑握在手中,没有一丝犹豫之色,踏上石梯,向暗道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