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的天儿燥热非常,狱中的棂窗都打开了,才有微风鼓进来,热烈的阳光也跟着溜进来,落在过道上,锦秋迈过,她走过阳光,却将赵臻远远留在黑暗里。
赵臻听着那一声声的脚步声远去,直至不见,此时他才扒拉着铁栅栏往过道里望,什么也没有。
他颓然蹲下,双腿受不住,撩了袍子盘坐在稻草堆里,望着眼前的红烧狮子头,青菜叶上盛着四个油滋滋的的丸子,他从漆红食盒中取出象牙筷子,夹了一个,咬了一小半,细细咀嚼着,突然一滴豆大的眼泪落了下来。
他猛然发觉,曾经自己吃这红烧狮子头是因锦秋爱吃,如今却好似真正爱上了这味道,也或许连他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自己喜欢,还是自己说服自己爱她所爱。
不仅对这道菜,他在这份感情中也迷失了,才会信了陈淄的鬼话,才走进了圈套出不来,更可笑的是:这份感情里,锦秋早已抽身离去,唯他留在原地,甚至为此去害人。
不!不!他不承认自己陷害周劭,那是他罪有应得,即便一切都是无意,周劭也彻底毁了他赵臻的人生,他恨他有什么错呢?况且,开弓没有回头箭,他这儿一旦翻供,潭州那一大批的官员都会被揪出来,那时幕后之人更不会放过他,甚至他的家人。
……
朱贵妃体态丰腴,一向怕热,天儿太热了飞鸾殿中用七轮扇也无用,她到底是来清凉殿乘凉了。
清凉殿四檐有凉水如水帘般落下,殿门口的“龙皮帘”致密,将热浪挡在外头,殿中清凉如秋,朱贵妃与朱国公围坐着冰鉴吃西瓜。
朱贵妃捻起根银筷从描金黑漆攒盘里叉了块西瓜,往嘴里一放,冰冰凉凉,甜香爽口,暑气立时消了大半。坐在她对面的朱国公可不如她这般惬意,他瞧着面前的红瓜瓤,一手捉起筷子,还没下手便又搁下了,接着便唉声叹气了几回。
“哥哥是怎的了,这腿伤不是好利索了么?还哀叹什么?”朱贵妃也搁下筷子,拭了拭嘴角。
“伤是好了,这命只怕要没了!”朱国公双手一拍,神色肃穆地望着坐上之人,“潭州那边的几位大人你都打了招呼,就为了诬陷广平王,妹妹,你说你这是为何呢?”
“我那难道是为了我自己?我还不是为了你?”朱贵妃坐直了身子,“先前儋州贪污案闹得那么大,里头不就有你?还是我替你遮掩过去的,这回的潭州你敢说你没掺合?先前你在病中,显易又与广平王走的近,对朝政更是一窍不通,他是靠不上了,广平王你还不晓得,每到一个地方,非要将那浑水滤清了,一粒沙子也不放过,这回我要不让下边的人盯着些儿,你当你能逃得过?”朱贵妃的狐狸眼微微眯起,盯着朱国公。
她与朱国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自然要保他的,可她陷害周劭的真正目的,却并非如此。
“这不能罢,凭广平王与我、与显易的交情,他多少要网开一面的,你何必非将人逼上绝路?”朱国公向来是个能含糊便含糊,不愿与人结仇的,作为朱奥的爹,他也是个吃喝嫖赌样样来得的纨绔,但对朋友绝对义气,跟周劭又算得是忘年交。
朱贵妃冷哼一声道:“哥哥以为谁都与你一个性子?要想坐得安稳,广平王这人迟早得除!”她手上一用劲儿,银筷子竟然将瓜瓤叉穿了,“当”的一声击在瓷盘上,将朱国公唬了一跳。
“事已至此,哥哥劝也无用了,赵臻已将此事告到刑部,用不了几日,潭州自有人会上折子说灾民的事儿,我们再一鼓作气,知会那些个言官在早朝时给皇上施压,那时候皇上不想办也得办了!”
“可是这满朝文武谁人不知广平王的为人,贪污的帽子扣在谁头上也不该扣在他头上呀!”朱国公面色不善,他觉着自家妹子这回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