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现下求见的郎中便只有吴郎中了,难道爹爹那儿又出了什么事儿?
银筷子往案桌上一撂,锦秋脚下生风往大堂去了……
她脑子里全是上回去大牢探望,宋运那苍老了十岁的模样……她怕,她是真的怕。
“吴郎中!”锦秋几乎是跌着进的门,也顾不上什么仪态,离得老远便喊:“可是我爹爹出了什么事儿,是他身子不好了么?”
吴郎中忙迎上前,先朝锦秋作了个揖,随后才捋着胡须,一脸凝重道:“草民正是为此事而来,因大牢中湿气太重,宋大人旧疾复发,又兼他忧虑过甚,痰气郁结,几贴子药下去仍不见好,我这才过来了,虽说一时半会儿无性命之忧,可在狱中再多住一两个月,只怕就不成了啊!”
她脑子里嗡的一片,胸中一口气提不上来,张着口重重呼气,她晶亮的眼里裹了泪,哀切地望着吴郎中,“那该用什么药,吴郎中,您得救救我爹呀!”
“什么药也不顶用,得把人救出来放府里好生养着,再劝他想开些,心绪不宁也会加重病情!”
锦秋连连颔首道:“我这便去探望他,红螺,备车!”
……
曙光就在眼前,突然又风起云涌。
卢春生那儿抱恙不上朝,究竟是真抱恙还是有人阻止他呢?难道是卢夫人不愿他趟淌这趟浑水?爹爹现下又病重,国公府一点儿声息也没有,想来是指望不上了,李家那儿权力有限,应当帮不上忙,这可怎么好?难道去信求周劭回来么?他会帮她么?她若是跪下来求他,他兴许会帮的罢?
脑子里一团乱麻,锦秋下了马车,茫然四顾,正望见刑部衙署前的一匹瘦弱的马儿,它垂着脑袋,一动不动立着,两个大包袱并一半人高的木箱子夹着它的背,重重压下来,几乎要将它的脊背压弯。
锦秋觉着自己就像这匹马,千斤重的担子压在肩头,要将她压垮,可是她不能垮,她是宋家长女,是狱中父亲唯一可依靠的人,便是沥干了血她也得将父亲救出来!
锦秋深吸几口气,在心里不住安慰自己,待到心绪平复这才快步往天牢走去……
才不过半个月的功夫,原本身子便不好的宋运一下子到了耄耋之年似的,他面朝外躺在稻草和锦秋送来的被褥铺就的“**”,面色惨白如一朵夹在书中多年的栀子花瓣。
其实宋运能睡着已是不易,这几日他只要醒着便止不住地咳嗽,咳得掏心掏肺连狱卒都能惊醒。
锦秋被带到宋运牢房前时,狱卒已将他的病情告知了锦秋,他们因着上头的命令和丰厚的打赏自然将宋运伺候得服服帖帖,每日鸡鸭鱼肉不断,药也让人熬了过来,可是宋运每回的饭菜都只用几口,药喝了有时还咳得吐出来,甚至咳到半夜方休。
锦秋听得心里刀搅似的,泪水止不住了,忙用帕子揩了揩眼角,随后给了几张银票,让狱卒开牢门……
咔嚓几声,牢门开了,锦秋缓缓走进去。
因外头寒风呼啸,狱卒阖上了窗牗,牢房里如黑夜一般。
宋运面朝外,壁上灯火照亮他的脸,他的面皮过分的白,苍白之上却晕出一团浮红,像是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锦秋不敢打搅他,只是蹲在一旁静静看着,已经许久她未这样凝视过他了,他的两鬓似乎较她出嫁前更霜白了,即使面色舒展着也是满脸的褶子,光积在褶子里,一丝丝红得愈深。
在府里说一不二的那个父亲老了,再没力气斥责她了,可为何她却觉着难受?
不知是察觉到了什么,宋运的眼缓缓睁开,一眼便看见锦秋眼含热泪凝视他的模样,不由笑道:“怎么还哭上了?”
锦秋猛然回神,忙背过身去用帕子拭了泪,而